杨新刚:《黑夜升起月亮的诗人作家--冰虹》
2017-04-23 作者:杨新刚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写诗的冰虹与写小说的冰虹毕竟是同一个人,她所创作的小说自然也会打上属于冰虹的鲜明烙印,同样显示出冰虹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忧伤梦幻的诗意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说,冰虹是在用小说的形式写诗。因此,小说•诗,是诗人冰虹小说的主导风格。它比世俗化的小说更纯粹美好,而纯粹美好的东西也往往更能深入人心和骨髓。
女诗人冰虹,首先是作为一位才华卓著的诗人饮誉当代诗坛,未曾想到,她致力于诗歌创作的同时还涉足小说园地。诗人写小说,与纯粹的小说家写小说有着一定的差异。冰虹的小说别有一种况味,令我感到炫目:炫目的文字之美和情感之深充满了张力,有些片断犹如电影画面,现实与虚幻的场景切换自如,让读者跟随她在现实与幻想间奇妙地飞翔,令阅读变得丰盈诗意起来。她是在用写诗的方式进行小说创作。
品鉴冰虹的小说,分明会感受到小说中浓得化不开的诗的意味—空灵不羁、自由行走在真爱氤氲的精神家园。因此,冰虹小说中所传达的主题世俗烟火气较淡,她的诗笔之下所描绘和刻画的多是空灵玄妙,无法把捉,美轮美奂且又令人欲罢不能的爱情。这个特征在她的中篇小说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本来小说是最为世俗的一种文学文体,但冰虹却用它来表现最不世俗化的爱情。但她的爱情小说与司空见惯的传统爱情小说有着巨大的差异,首先在表现方式方面,与传统的爱情小说相比,她更专注于以诗歌的表现方式来表达对爱情的体悟,这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传统小说的表现模式,在正统的小说批评家看来,这样的叙事风格无疑是在挑战传统的小说表现技法。但文无定法,虽然文学批评界对小说文体有所认定的文学“惯例”,如看重基于故事与情节的叙事,基于典型形象塑造的人物刻画等等。但叙事仅仅是小说诸多功能中的一个,小说也完全可以而且能够用来表达汹涌澎湃的激情。抒情虽然是诗歌的基本职能,但抒情却不可能被诗歌所独占或垄断,小说同样完全可以具备这个功能,以诗人冰虹的小说为证。她的大多数小说文本基本可以视为抒情小说或情感小说。
在《小狐狸的星辰》《飘影》《虹园》《废花》《有一道隐形的墙壁》等小说中,作者在进行叙事的同时亦注重情感的表现。《小狐狸的星辰》《飘影》《虹园》《废花》等小说文本中,对真爱的追逐、寻觅、坚守与失落成为表现的主要内容与重要主题。主人公多追求一种纯粹而极致的爱情,而这种爱情却带有某种程度的非人间性。正如她在《飘影》中所言,“爱的意义只在于爱”。更值得关注的是,由于性别的原因,冰虹尤擅书写女性的爱情及女性对爱情的深切体认,“一场轰轰烈烈的爱,足以融化满天的寒冷。爱用真实抵御着这个世界铺天盖地的谎言,用柔情缠绕着这个世界如履薄冰的冷酷,化解着这个世界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正如她在《小狐狸的星辰》中所引的黑格尔的名言,“女子把全部的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她只有在爱情里才找到生命的支持力;如果她在爱情方面遭遇不幸,她就会像一道光焰被第一阵狂风吹熄掉。”《小狐狸的星辰》中小狐狸偏偏爱上了雄蛇鼓鼓,而且一往情深义无反顾,“当我与它的视线相撞的一刹那,我知道,我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它。它给我的感觉是智慧、富饶、狡诈、诡秘,简直与我们狐类如出一辙。我欣赏它的神妙莫测、变化无端;我欣赏比我更智慧、更狡黠的动物。”情到深处,每每做出令人匪夷所思和大胆狂野的举动,“可是我却是这样喜欢它。我真想轻轻地抱住它圆圆的、滑滑的、长长的身子,亲亲它的嘴,再给它一阵轻柔地抚摸。然后把猎来的鸡呀、鼠呀什么的喂进它的嘴里。如果它真的需要,我都愿意用自己鲜艳的血液喂养它。什么叫爱,这才是!”她心甘情愿地为雄蛇鼓鼓而死,将自己华美的毛皮作为鼓鼓呈送给芭的礼物。纯情痴情的小狐狸死了也要爱,化为魂灵的小狐狸在幻境中爱上了极地的大狐狸,两人心心相印,无限缠绵与缱绻。陆地小狐狸与极地大狐狸,虽然遥隔千山万水,但他们的情感之舟,却可以关山飞度,驻泊在一起,任何艰难险阻都难以将他们拆开,真个是爱向虚无缥缈间。《飘影》中的宵旦与镜湖,两人气质相似,趣味相投,由惺惺相惜到如胶似漆,二人世界无比完美。但镜湖的死,给宵旦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她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欲追随镜湖而去。《废花》中“夜女”追求完美的爱情:强健的肉体+完美的灵魂+英俊的外貌,才是夜女的所爱。”但上天却并不眷顾这个奇女子,相反,现实却让夜女倍感沮丧,现实与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她的丈夫“只不过是一个腰缠万贯,全身名牌的经济动物”,追求情感的完美的夜女最终只能由盛放而枯萎凋零。在这里,冰虹关掉了浪漫的柔光,将理想的爱暴露在现实的强光中。一切隐藏在暗中的隐痛尽收眼底,浪漫理想的爱陷入到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尴尬的境地。
其次,冰虹每每将主人公的内心曲折、内心波澜的隐伏跌宕作为刻画表现的主要内容。内心的幽微曲折、情感的丰富复杂,如剥茧抽丝般地细腻展现在读者的阅读视野之中。这与当下流行小说中重叙事的故事性与传奇性,追求情节的矢向性与连续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冰虹所塑造的人物群像中,除了个别的女性形象之外,其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多为澡雪精神、冰清玉洁的女性形象。她们如仙苑中的精灵一般,超凡脱俗,骨格俊美。她们多是怀抱诗意的女性,她们虽然生在污浊的尘世,但却有着高洁的情怀,甚至还有点儿“那喀索斯”情结。如《废花》中的夜女,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女子,“她青春的心没有任何功利,她痴迷于诗。诗歌属于尚未被世俗所污染,所打败的青春。这样的青春拒绝冷漠、虚伪、奸诈、庸俗、僵化;这样的青春双颊绯红、明眸如星,身心朗润地拥抱纯真幻想激情创造。”“一个女子,年轻加上才华已是一种富足,上天又赋予夜女绝世的美貌,让人心里不踏实。对浪风光而言,她就像一座仙山,自然、幽深、神秘、美丽、照亮了天地间,拨动了浪风光的心弦。浪风光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才貌,更爱她那种远离平庸的率真。”“夜女无法忍受平庸和无聊,也无法忍受精神的卑琐,无法忍受对人性光辉的抹灭,对人类尊严的亵渎。而现实物欲横流的世界,却给夜女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和无奈。”“我曾是那朵美丽的红花,最懂得爱。我的心是一首春天的诗,总是灿烂地吟唱。我的血脉里滚动着燃烧的流星叛逆的火种。”再如《飘影》中的美艳绝伦的宵旦,“他(镜湖)告诉我(宵旦),我是性感美艳神秘的女子,我的美足以杀死他。”这些奇女子鄙视陈旧迂腐,有着女性深度的觉醒意识,精神方面的特立独行,无疑是向世俗社会的鄙俗挑战与反叛。
写诗的冰虹与写小说的冰虹毕竟是同一个人,她所创作的小说自然也会打上属于冰虹的鲜明烙印,同样显示出冰虹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忧伤梦幻的诗意情怀。从这个意义上说,冰虹是在用小说的形式写诗。因此,小说•诗,是诗人冰虹小说的主导风格。它比世俗化的小说更纯粹美好,而纯粹美好的东西也往往更能深入人心和骨髓。读《冰虹小说经典》,让我们看到:有阴影的地方,就会有光。冰虹,是黑夜升起月亮的诗人作家。
(《冰虹小说经典》,2012年7月 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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