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花雨
——重读冰虹早期诗集《花雨》
2019-02-21 作者:张宗刚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在我们这样一个商潮澎湃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人能静下心来认真写诗,并视其为生命的最高形态,确实难得。冰虹是在以她的诗,努力追求清如冰艳如虹的境界,追求心灵的升华精神的超越;在红尘俗世之中,诗人冰虹永葆对缪斯女神的初恋情怀,永葆诗歌的童贞。
重读冰虹的早期诗集《花雨》,我们发现,一股率真之气在她的诗中盈盈跳荡。花雨缤纷,花雨连离,昭示着诗国朝圣者的虔诚心迹。在我们这样一个商潮澎湃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人能静下心来认真写诗,并视其为生命的最高形态,确实难得。冰虹是在以她的诗,努力追求清如冰艳如虹的境界,追求心灵的升华精神的超越;在红尘俗世之中,诗人冰虹永葆对缪斯女神的初恋情怀,永葆诗歌的童贞。
《花雨》收诗百余首,分恋情诗草、凄情思絮、亲情花雨三辑。这其中,有她情的惶惑,爱的快乐,有她创造的允愉,失落的悲歌,更有她审美的沉醉。《花雨》是冰虹灵魂痛苦而欣悦的折光。
“让我的美/掀动你低垂的眸子/再现/星空的神话/宝石的传说/梦里的辉煌/让我的爱/浸染你一身沧桑/让我/执你的手/长守浓浓花香”,开篇《让我》,呈给我们一个热烈执着的女主人公。在诗人笔下,风花雪月无不含情。“我是莹莹的雪花/飞飞撒撒地飘来/为我的爱人/装饰梦的小屋”(《纯白》),雪的意象在诗中频频出现,诗人对这白色的精灵情有独钟,它是诗人不懈追求的纯美人格的象征,克雷说:“诗是会呼吸的思想,会焚烧的字。”读冰虹的《花雨》,我们的确感到了字的焚烧,思想的呼吸。无须破译,无须解读,冰虹的诗是坦率炽诚的;她以激情参与,以高调投入,将一己的情感体验放大,融入诗中,呈给我们赤子的灵魂。“你温暖有力的臂弯/把我融成一汪春水/你滚烫灼热的唇/把我化为一缕轻烟 永恒的一瞬/一瞬的永恒/融化在记忆的土地里/漂游于情感的天空中”(《一瞬》),美好的恋情何其动人;冰虹诗中常常充满执着的苦恋;“用我青春的泪/为你汇一泓清凉的水/不然/你怎洗涤/满身风尘 用我浓艳的血/为你植参天的树/不然/烈日炎炎下/谁给你一丛绿荫 即使/我化成灰/也要成一团云/挂于碧的天/成一幅风景/抚贴你累累伤痕”(《无悔》),读来热风扑面,她确实把自己焚入了其中。《幻化》里,诗人幻想自己变成南国艳艳的红豆,抛洒相思情怀;化作北国飞撒的雪花,投入爱人怀抱。诗人沉迷于《春梦》,心惊于《春寒》,陶醉于《凉夜》,呼唤蹄声哒哒的《黑马》;诗人惊悸于《情劫》,心仪于《流星》,在情感的燧石上,敲打着热烈的火花。“你的烈焰下/我愿成为你的烟气飘绕/点缀你的气吞山河”(《拿去吧,爱人》),直欲为爱舍身;“想了一万年/我在默默地想/请你来/快点来 那红色的风/驰骋的疯狂/那闪烁的光/无畏的、傲世的模样”(《向往》),情思放恣飞扬;“我有的是热,有的是光/都给你/再猛烈些吧/我愿把血液的河流献给你/我愿把雪峰的丰乳呈给你/我愿把我的躯体乃至每个细胞/焚向你/哦,焚向你……”这首《裸魂》,堪称诗人热烈情怀的极致,是生命的高峰体验的呈现。
诗的意象从来就应是多维放射、多元复合的,唯其如此,才激活了情感,鼓荡了性灵,亮丽了诗的本体,衍生出美的特质。“看/桃花丛中/月晕的清辉/氤氲弥漫/万花皆得了/你的恋情(《新月》),纯美、空灵,诗人由我及物,由物及我,物我交融,通过感觉的变异,哲理的顿悟,时空的转换,意象的跳跃,把无情之物化为有情之思,洋溢着泛神的情调,闪现出博爱的辉光。诗人不时沉浸于对美好岁月的怀想:“经常怀念/那五月的/温柔的/温柔的时光 欣欣的五月/流溢着百花的清馨/仙子凌波的清氛/蜂儿翩翩又惹春意/微醉的风/载着微醉的月亮/蒙蒙的红光/唤着深深的向往”(《醉入五月》),真正是仙子世界,一尘不染,使人想见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月思》则象一首优美的宋人小令:“难忘今宵两情依/梦思魂飞/无言盟誓……一脉花香/一阵仙乐/一缕清风/一线细雨/满目红云/鸿雁知何去/仙鹤伴云飘然至/梦犹醒/满天霞光映朝日”,从平凡的物象中提炼出不平凡的诗意,婉约流丽,绰具清风明月情怀。“这个冬天一直寻觅/看可否还有春的气息/结冰的河畔与你相遇/春天已凝结在/那深深的瞳孔里/踏青、踏青/在这个冬季/青青芳草连起的心啊/伴着迎春花如此绚丽/哪个春天会有这般痴迷?”(《美丽的春天》),勾勒出曼妙的春天景象:“长长的飘带/碧天众一抹洁白的云彩……你旋出了/天真、纯净、清脆的乐声/你舞起了/我梦的大海/我田园的诗/我至美的纯白”(《白纱巾》),意象明澈,空灵隽永,想象力出色。“阳光暖暖地泼洒/惆怅的花仙/感应着神秘的浪漫/纯白的翅膀/载飞了这将要跌落的/丰满花冠”(《光韵》),多么美好和谐的生命光韵!审美焦点的不断位移,体现出美感的泛化和生命意识的波澜,美丽的蝴蝶,交颈的鸳鸯,落花,晚霞,鸟鸣,蛙唱,雨中的玫瑰,梦里的笑靥……这些美好的意象,妩媚,柔曼,清丽,和谐,动人心魂。诗人那颗不为红尘所污的水晶心,在诗中尽得展现:“在美山富水的地带/滋生了你,富裕的小孩/潺潺的流水是你的衣带/挺秀的绿林是你的发盖……这儿没有虚弱的炫耀/没有喧嚣的杂乱/只有美与爱/是神仙的境界”(《富裕的小孩》),直欲返归生命本真。诗人是博爱的,她毫不吝啬爱的甘霖:“污水边的忧郁小花/坟地上的苦闷小草……虽有别样的境遇/昂起你的头/去眺望蔚蓝的天宇/那是一片碧阔啊/对命运,你该不屈”(《无名花草》)。距于冰虹诗歌文本中心地位的,是大写的生命意识,是对生命的热爱和终极关怀。于是,生命的张力,情感的张力,连同艺术的张力,呈复调式结构在一起,形成诗歌文本的张力场。从而立体地交织出深远动人的景观。
冰虹的诗并非一味摹写风花雪月,她的诗中更有对生活的执着思考。寓言诗《天鹅湖与孔雀》以天鹅、孔雀作两种人格比较,由之获得哲理的启悟,耐人寻味。《祸水》一诗则对“美女是祸水”的传统观念提出了挑战。在《美的负效应》和《思考》里,诗人悟到,青春和美貌都不会持久,只有艺术永恒。《游戏结束》谴责了爱情骗子的丑恶行径;《角落印象》抨击了生活中的媚俗现象。诗人有时以白菊自况:“凄凄婉婉的/白润迷离 来赏你/窈窕的瓣/团团簇拥的/绿衣 高洁的/你会萎败吗?/在尘泥里?你高贵的气质/就这样风雨剥去/你白润的面容/就这样淡淡地/消蚀于季节里……”(《白菊》),体现出生命的悲剧意识。诗人不乏本体的苦闷,在漫漫人生路上,也不时要作爱的《迷离》,也要时时《伤感》,也有着凄婉的《别》,有着无望的《等待》,有着悲凉的《情殇》,有着凄怆的《惨败》,有着《苦闷的心》,有着许多水月梦花的心事;但她《不做爱的围墙》,冲破世俗桎梏,对自我生命力大胆肯定,对自身美热烈张扬。诗是灵魂的吟唱精神的舞蹈。无疑地,冰虹具有诗人的真性情、真情志。《红舞鞋》一诗,便通过跳舞女孩的意象,表达了冰虹为艺术献身的信念:“跳,跳,跳/骨瘦的女孩/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奄奄一息的女孩/还穿着这双红舞鞋/绚丽的红光映着她/惨白的面颊/她脱不下来/她脱不下来”,多么凄绝哀艳,多么深沉悲凉;面对缪斯女神玫瑰的足迹,冰虹的这种炽烈情怀,真堪起敬。
《亲情花雨》一辑虽仅收诗数首,却以其情真意切,营构出迷人的爱心世界。“六十岁的妈妈/昏花的眼顷刻不离/亭亭玉立的女儿/岁月的辛苦/吮干了冰心玉肌/你还在挤枯萎躯体的水/要我永葆花的美丽”(《妈妈》),表达了女儿对母亲深深的爱;“爸爸,你不要说,不要说/我知道,知道/这深深的父爱/你强有力的手/想一直托我去最美的境界”(《爸爸》),呈给我们一个高大慈祥充满爱心的父亲形象。“妈妈/当你把蝴蝶结/系在我的头上/我想,有一天/我要送你一顶金冠/辉映你美丽的脸庞”(《妈妈,我想》),情感的收敛与放射,体现出一片至孝至爱,这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一切美的光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宗白华:《美学散步》)冰虹建构起了属于自己的审美场。在鱼龙混杂的当今诗坛,无病呻吟、滥竽充数者良多;冰虹的诗便显出了可贵。《花雨》极力讴歌女性那萃集日月精华、钟毓天地灵秀之美,欲以女性美的华彩,烛照人生,烛照社会,烛照宇宙。无疑地,那一个个灵气飞扬风采夺人的女子形象,使《花雨》成为动人的女性赞歌。面对这亮丽的艳歌,我们眼前仿佛出现无数纯美的精灵,在无尽的时空中跳荡、腾踊、舞蹈;这应得益于冰虹化美为媚的本领。诗人冰虹,一个缪斯的苦恋者,一个真情的歌人。
(作者,南京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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