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蝴蝶与栅栏里的草
——《诗刊2021年第三期上、下月》评论
按照诗言志的规矩,诗歌至少以世界的新奇特映衬诗人之心。这一种写景状物要通过超然的空灵、神韵、人性乃至阳刚之气的伟岸、阴柔之美的善怀来表现诗人心里、眼前唯美的意境的。诗人即使用最简单的分行也要起始于诗之道的规矩之内。蒋兴刚《栅栏里的草》组诗六首一是自觉不自觉的达到了是言志的目的。“比如,北风加速着精雕细刻,芦苇跳过熊熊燃烧的篝火,也无法婉拒河流结冰后残留的老式火车”。《冬日》这一首诗诗人采用反衬法写了冬日里的“太阳、篝火、结冰的河流”这一种意象的提取意在让我们依然有追求的向往,希望和温暖。当我们抵达到大地中心的时候,一切冷峻都在脚下。诗人言志的目的很清楚。二是“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雪夜》一首仅仅五行,诗人通过一个“想着”把梦、把路、把金家桥、金家河写得非常有情趣。质朴的句子、精短的文本结构用一句结尾的一句话“它和金家河漆黑的流水一样深”全覆盖。诗中一个“停了、温暖了、终于”的链条都珍藏于这一个“雪夜”里。三是即兴与写实的感悟朴实无华。蒋兴刚的诗语句平实、细致,诗人注重了用意境表达。这一点在他的《屋顶上的杂草》《栅栏里的草》《附近山上的早晨》体现得非常明显。像“多美的歧途。单调得发亮的枝叶,拯救了多少山林荒寒”、“风喜欢在高处集合,风一吹,草就奔跑起来”、几只眷巢的小鸟,总喜欢在上面停一停”等等无一不是在空灵、神韵的意境之中对人性敬仰。总体上看,蒋兴刚的诗属于田园牧歌派,泥土山峦、河流是他诗的归宿。
以前没见过四四的诗。这一期四四《诗人的蝴蝶》另辟蹊径的写了父亲和母亲。不朽的父亲不止是父亲的故事,还有父亲一生钟爱的情人。既然万物是不朽的,那么“爱和恨,时光的阴影是公平的”。《庚子年母亲节寄怀》是写给母亲的。“母亲,你终生摆脱不了的网也是所有的母亲们的网——枷锁之内,细水流年,时光静好”。可是这一个“静好”限定在了“母亲奴隶的形象”之内。四四的这两首诗,立意奇特,意境故事扎心,每一首诗的疼痛感极好。
其实,我更看重的是她的那一首《诗人的蝴蝶》。从诗理上看,这应该是一首情诗,至少开篇就直抒胸臆。言志得淋漓尽致。“那个迷恋蝴蝶的诗人,至今还没有和我相遇”。遗憾的是,诗人不卑不亢的也表达了自己的尊贵“作为存在,我还没有迷恋的事物。”第二段,诗人妙趣横生的笔锋一转,继续自己高贵的尊严,然后急转直下两个“或者”就把自己的梦幻和企图托于掌心。“但终究胜不过诗人的蝴蝶”,“雨后的清晨,羞愧再一次朝我狞笑、为什么不爱?爱吧,爱那些稍纵即逝的万物!”最终诗人的“蝴蝶”老上火了:“踏上归途之前,我要用药水棉签为猫‘妹妹’擦掉眼屎。”四四的诗情感委婉,倾泻度适中,不高不低,好像一个女人在一株野花中,等待着一只夜蝴蝶。
诗人的蝴蝶与栅栏里的草,曲径通幽,唯美唯上,就像四四在《又一个黎明到来》的结尾处表达的那样“宏大叙事已拉开帷幕,我还在朝着起点跋涉。”、蒋兴刚《栅栏里的草》“栅栏里的草,仿佛被软禁在里面,我知道生活在狭窄的世界上,我们也是一些草——”。两位诗人的诗异曲同工之妙正是我们今天自由诗涨潮退潮期待着大海日出的方向。
《双子星座》推出了内蒙古晓觉的诗。从晓觉的诗文本上看,晓觉的诗简单明了,不存在着朦胧和诡异的表象。她的诗以抒写乡村生活,开发田园风光、回忆亲情往事为核心,集中笔墨把“我”植入到泥土中来,又从泥土中长途跋涉地走出来的那一种文字表达。她的诗每一首都与我有关。“我等那个呼唤、山羊的叫声,类于孩啼、妈有时会像我一样看看、谁手心的土地打着呼噜,当我凑近它、草地上只留下自己,我想有必要告诉你、村庄赶来收留我们的时间,我走得很安分,等等都在一幅幅山水画面中倏然尽然。即便她的诗有一些草芥、突兀旁逸斜出,也在今后的锄头、镰刀、斧锯的修枝打杈之内。理论功底、实践经验是一个诗人的基本功,创作需要创新,不断审视自己、提高自己,必须更换诗意构思的内核。晓觉的诗疼痛感不强,没有震撼力,因此一时间内还不能引起关注式的山呼海啸。
有些诗人经常炫耀里尔克等人,经常把里尔克等人挂在嘴上,一古脑的灌输、或者推崇洋人的、西式的诗歌风格,等于强行绑架了我国的汉语言自由诗,尽管自由诗的借鉴来自于西式诗歌。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的观点今天依然适用于自由诗(新诗)。新诗百年来,改革、借鉴、创新,沿着汉语言的特有音质、韵律、潇潇洒洒地走出了一条自我发展的特立独行的大道,这就是民族性。
《发现》推出羌人六的诗,无疑为诗意的三月,增加了亮点。一是羌人六的诗注重了叙述平和、自然的形式,并未给所谓口语化的诗歌开航引路。他的诗意境通透、仗义平和,为生活的语句矿藏提高了贮藏量吨矿含量与品位。二是叙述的痕迹没有焊接缝,贴切自然、朴实。三是他的诗表面稚嫩,实则已经蕴含深刻、老道、毒辣。像“把长得像马尾巴一样的岁月裁短”、“一边听岁月老去的声音、一边跟饱满的星空遥相呼应”、“水寂无声,仿佛深情之人,偷偷献给命运的长吻”、“云朵翻着身子,继续昏睡”、“那片老去横秋的命运”、“涂白了树梢的寂静,看看就好了!”等等都佐证了羌人六一旦成熟,他的诗歌一定是在拷问人性、探索人间真、善、美中做到绵里藏针的。他的诗歌有月下朦胧温存的一面,也有刮骨疗毒的另一面。
“反方”王磊光说“在我看来,组诗《读山的人》就是这样一组具备优秀诗歌外形的作品。追求自然、诗歌以及作为诗人的‘我’三者的统一性,实现一种精神和审美上的纯粹性:这是隐藏于组诗背后的创作观念。利用大词、大意象来呈现宏大的场面、宏大的情感,便是这种创作观念的实现途径。笔者认为,王磊光的评价基本上概括了羌人六的写作向度、文本框架结构。
关于草原题材的诗歌,这些年写烂了、写乱了,名人写、专家写、教授写、体制内的诗人写,闲散的社会诗人写,真诗人、伪诗人,江河日下,好端端的一个内蒙古高原、大草原每天都有人在制造诗歌,尤其是新诗,每一天要以百计发表在“内部资料”、或者省市地三级报刊上。但是多数写得不深入,究其原因就是一些诗人以诗会的形式,蜻蜓点水似的活跃在草原上,这飞一下,那点几天,没有生活根基,浅尝辄止式的走马观花,不会写出感人的精品来。
本期上半月《方阵》张战的组诗有一首《九月》写得很新奇。一是比喻新颖。“九月草原是一大块灰绿钢化玻璃”起笔不凡。“脆,然后碎,不是哗啦一下碎,是软软地碎,一个人喝醉倒地那样碎”。诗人笔下的“碎”是表达的主题。然后诗人用一个“软软地”、“一个人”把灰色的草原置顶于九月的深秋之后。二是场面刻画新奇。诗的第二段素描草原上打草的场面,写得非常细腻。“突突突突打草机拖着刀片,嘴角银亮,淌着绿色的蜜汁!”多么鲜活迷人、醉人的形象描写啊!三是立意新奇。“倒下了无芒燕麦,蓟、小黄花和羊奶草,牧草甜香,高飞咆哮”。这一段仅一个“倒下了”就写出了甜蜜中的“疼”。结尾一段用一连串的动作,写出了“疼”的根源。“但锋利的的刀齿突然软了一下,草丛中有一只沙百灵鸟,来不及飞走被砍成了两半。”最后诗人用两行回忆收笔:“昨天它还唱着红月亮,昨天它还把整个草原收拢在翅膀下”。
张战的这一首九月好就好在写得朴实细腻、唯美哀婉,非常有草原的香味儿。远景用一个名词“灰色”铺开,近景写打草的场面。最后收尾在一个形容词“软”字上,升华了这首短诗九月的主题。
张战的组诗《花海》写得清新自然,大气随性,没有“硌硌愣愣”蹩脚、晦涩的语句,意境、语境氛围也好。
从职业编辑角度看,本期诗刊选稿严谨,照顾社会层面,注重了时代性,生活性。一组组关于贴近生活的、有时代脉搏的稿件选进来,增加、提高了“时代+人民+祖国”的含金量和品位。像《新时代》栏目小语的《高坡印记》、谢子清的《第一书记》、峭岩的《七月,站在时空里眺望》等都属于贴近时代、贴近生活,有时代韵味儿,有生活印记的诗之上品。
《短歌》栏目,布日古德的短歌《火烧云》、今今的《缓慢一种》、廖维的《大地》、王长征的《在双桥》、孔晓岩的《靴刀》都非常有生活、有深意、有哲理。
三月逐渐走进草长莺飞、蝴蝶翩跹的下一集。这一集里有好多故事、好诗歌要跳出、冲出栅栏,来到我们的面前,我们期待着、希望着!
(2021年3月23日星期二于北京天通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