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达山之秋（三首）

　　白桦树
 
站着，躺着也是一景，梦
风雨中一身白，无需朦胧
苍鹰盘旋着，老远老远
就站成奶奶眼睛里的
五花山。嘟柿果、山丁子
是老地主、压寨夫人，打核桃的猴子
或酸、或甜，拧拧扯扯的
云一来、雁一回，完达山
用大把大把的苦菜花、紫云英、青纱帐
讲述黑土地、黄棉袄铲铲蹚蹚的
七十年
 
等着丰硕。镰刀快快的磨
仅此一株也在风雨里，回眸
一百八十天来路
每一碗酒、一条路
山羊猴子翻下山岗
车前子、狗尾巴草、芦苇荡、蛤蟆通
大鞭子一扬，南横林子、索伦河谷 
榨出——大雪捂不住的原汁原味儿
田头、地脑儿
一帮又一帮，登上
万亩大地号的人指挥棒一点
第一代、第二代异口同声
江畔朝阳，东方红、北大荒人的歌
 
 
　　乡愁是一条鞭子
 
年节赶着你、我上路
乡愁是一条鞭子，一直北上
鞭打快牛，紧紧地抽打着
白云怕你寂寞，用风擦着你的背
让你千里、万里
携儿带女，老老实实回家
还原一口地道的乡音
 
船、高铁、长途大客
或绿皮子火车
也被赶着穿山越岭
目光就在前面，是炫耀的风筝
或在泥土里呼唤着
每一个村落、每一个泥草房、砖瓦房
都有炕头上落草后的
一个小名
 
曾经的羊肠小道
曾经的羊角辫儿
曾经的一张同桌的你
曾经的一个乱死岗子
一伙吹吹打打的人
 
一包纸烟
一瓶老白干
血和泪溶在一起
乡愁经过三两场大雪
一两场刺骨的春风
树梢上、草地上、河套子里
等着冰凌花换一套装束
一场树挂退去，才能拱出嫩芽儿
 
 
　　完达槭
 
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的生日五花山一样
盛大，饱满有滋有味儿
绝不是初恋的样子
 
老爷岭的鸡爪槭
亚布力的五裂槭
一场轻霜，
像处女的小脸蛋
瞬间，酡然而红
 
树上的、地上的
以黑土地为圆心
半径圈了挠力河、穆棱河
乌苏里江、松花江，被遗漏的
老莱河、汤旺河、莲花河
改穿唐装的人，从山南海北来
红，半红半黄
绿，半青半绿
口音总是露出莱阳和栖霞
黄县、招远一双大脚板
石头底下压着
一伙南腔北调
闯关东的人
 
围着完达山的关东槭
猛然间，从驴车上跳下
偶尔的一身露水、一身清爽
一身轻霜，多像一首朦胧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2019年9月5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