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特写(组诗)

环卫工老马
 
老马，冀北人，近花甲，环卫工
 
扫帚是笔，垃圾桶是砚
他一路挥毫泼墨
从早到晚，从春到秋
 
作品全都在别人的脚下
自己只留下风霜
一部分在头上
一部分在渐渐弯起的背上
 
明明扫了一辈子的马路
他却说自己不扫马路
只扫春秋
 
一把又一把
不为把垃圾扫走
只为摊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让每个角落都有
 
一把再一把
不是为了扫尽落叶
而是把夕阳拢起
不让黑夜带走
 
老马说自己快退休了
就担心年轻人
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去扫
2018.11.17
 
保安老王
 
半百老王，小区保安，来自山西
 
翻一座山，又一座山
坐了一趟车，又一趟车
他终于来到城市中央
却在城市以外
 
一栋楼挨着一栋楼
楼里住着很多叫业主的人
与他有关也无关
因为他只是保安，姓王不重要
 
他冲所有人都笑
所有人并不朝他，也笑
几条狗甚至朝他吠
他笑笑
对畜牲不能计较
 
老王老家的大门总是敞着
这里的大门得关着
他要守着大门
看住所有的来往进出
 
岗楼，四季和昼夜分明
他只知道四季
还有四季和昼夜以外
住着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2018.11.12
 
保洁小张
 
保洁小张，内蒙人氏，刚过而立
 
保洁未必都是大姐
工服遮住了她的身材和年龄
 
保洁工作的空间不大
走廊，楼道，电梯间和卫生间
 
手上的一块抹布
从不让浮尘与肮脏片刻停留
扫帚和拖把是她的随从
走过的地方，永远干净
 
走路轻说话轻干活轻
就连在角落打开午餐的饭盒，也轻
整栋楼没有她的声音
 
男卫生间是女人的禁地
她出入自如
她是保洁大姐
 
垃圾筒里的垃圾每天很多
她低头拖着两只垃圾袋
像飞不起来的鹰
 
2018.11.13
 
小时工范姐
 
范姐，湘人，小时工，不惑之年
 
小区里的人都这么叫
瘦瘦小小很南方
擦洗铺叠煎炒烹炸全不错
 
几年前随丈夫来京
满口的湘音没人听懂
她就用笑说话
用认真利索的干活重复
 
刚开始请的人少
她在小时以外再送时间
现在忙得一家连一家
只能往小时里加力气和速度
 
活儿干得好，饭菜做得也好
喜欢她的人就多
吃不完用不完穿不完的
都让她带走，她笑着收下
但工钱不能少
自己的劳动不打折，她说
不挣钱，背井离乡图啥
 
老家有一双儿女
那是她最大的牵挂
每天再苦再累
只想让孩子读县城最好的学校
将来也像这里的人一样
 
进过无数的家
怎能不想自己的家
她说，每天累得只想睡觉
睡着了，就不想了
2018.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