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悼父：清明，封闭在墓园

1.祖坟

从山上下来的小河一流入大河
顿时会变得浑浊
从山上飘来的月光一进入坡地
瞬间会变得孤寂
 
离家很远的地方我看白云也很远
祖坟就在河边的坡地
草镰劈开月影，佛光映射着祖坟
晚风猛烈地挥霍着我的胆量
 
在祖坟前下跪的
有父亲，还有我
我紧紧握住一块泥土，和庄稼一起过冬

    
 2.清明

春雷声从地底滚滚而来
父亲的离去，一种想念的痛
坟墓凝固在灰色的空气里
泥土需要这样的仪式逼近
纸钱和供品，并非没有挂念
天堂里已没有病痛
父亲已不在乎，他将身体拍卖给大地
给了每年的清明，一锤定音


3.村庄还原

从县城回到出生地，一个村庄
生命似树叶一样飘零，没有方向
天空打开缺口，不断吸纳族群以外的人
别过脸去，像面对我自己一样陌生

村北有一片土坡，种着五月的麦穗
一把够一家人吃一顿水饺的荠菜
瓦房上的玉米粒留给了村中的鸟们

村南也有一片土坡，种着六月的艾草
一张弯腰驼背的镰刀和一把铁锨
艾草遮蔽了通往村庄前父亲的坟墓

 
4. 父亲的草屋

父亲活着的时候，在乡间寻了一块空地
用泥土筑墙，用芦苇杆当窗，破木板当门
告诉村庄的人们，他修建了一处草屋
草屋厚厚的脚掌，有河流哺乳
跑动的山峦，容纳了蓝蓝的天，洁白的云
这个村庄里的寂静，慢慢已成衰老的身体
哪个是伙伴，哪个是祖辈，已无法分辨
而所谓的村庄，已将盛产的小麦、稻子
和挂在头顶上弯弯的的月亮、明亮的星光抛弃
像满山的石头，枯井的井绳，秋后的蚂蚱
我不忍心把庄稼踩在脚下，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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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清明，封闭在墓园

坟地是远离村庄的
有松柏，它就不会孤立
不知今年下雨没有
 
光阴痛了，春天老去
埋在地下的是我的父亲
跪在地上的是您的儿子
 
树叶的声音，在风里哀号
能够与坟墓交流的是雨
清明，封闭在小小的墓园
 
祭祖是内容，挂青是形式
不知名的花儿开满山坡
仿佛迷失在天国的路上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端详
在清明，因为祭奠和怀念
一块墓碑也蕴含生之波澜

             
6. 许多景象模糊成一团湿雨

清晨闯进薄雾，树叶成蝶落在水中央
一棵枯树，一朵野花，一块怪石
与露珠碰撞。以图获得一笔赔偿
黄昏云形怪状，所有的纸鹤都没有了
我习惯拉开窗帘，稻草人头顶破布
逃避骨髓。尘归尘，土归土，一具干瘪的尸体
夜已深。许多景象模糊成一团湿雨
村里的老井，仍然摇曳着父亲的身影
这是长久生活在一起造成的。村庄还原
只亲近土壤和水。一种胎记，如遍地花草搁浅
在我的身体。母亲的饭香，网住了整个村庄
 

7.清明节，父亲在一首诗中复活

雨不大也不小，我不知道下雨的时间
星星告诉我，好像是擦黑时下的
它为了祭奠白天。躲在无人的地方
像我，游荡在寂寞的月亮下
吸噬着被月光冰封的灵魂

猪龙河畔，乌河滩上，今夜无风
我的心却一直停留
河水腐烂的地方树木正在抽芽
父亲坟上的草又长高了，也多了起来
这是他的庄稼。一声青蛙的悲鸣
呼喊我回家的声音。他身后的村庄

其实，我知道，父亲已经永远埋葬春天里
清明最动人的是低下头后，再抬起头来
在风中飏起的姿势


8.跪在坟前

父亲亲手耕耘过的田地
都留有余温
太爷爷去世了，爷爷排了过来
爷爷去世了，父亲排了过来
 
村子房屋的前后左右
总有小毛贼光顾
我跪在坟前，不止一次
将月亮举至树梢

坟前绿油油的庄稼
等待一场雨的到来
我一步三回头，有太多的眼泪

雨下起来了
淹没了孤独的坟墓
我已经把父亲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