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天使挽歌（组诗之四）

加沙天使镜头22：小姐姐祝弟弟安息
 
爆炸声中，逝者远去
在眨眼之间
把一个家庭一分为二
阴阳两隔，是多么难
又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一颗炸弹就做到了
精准地，把这位小姐姐的
弟弟和妈妈推入地狱
让妈妈在地狱里
继续照顾弟弟
 
千分之一的误差
留下爸爸
在废墟上照顾小姐姐
不管小姐姐怎么哭
怎么流泪
也拉不回弟弟和妈妈
 
小姐姐在爸爸怀抱里
哭累了睡去，醒来后
终于明白
光有眼泪的河流和海洋
是不够的
 
该是弟弟玩累了吧
那就祝弟弟好好安息
该是妈妈在家里家外的
工作太累了吧
那就祝妈妈好好安息
 
小姐姐最后说
爸爸去拿枪吧
自己去拿课本
去学习
 
2023.11.7

 
加沙天使镜头23：废墟上的笑宝宝
 
加沙废墟中
救出来一个小宝宝
小宝宝的命真大
看上去没有受一点伤
好像只是在废墟里做了个梦
 
小宝宝仰躺在废墟上
俨然一个小英雄胜利归来
一身蓝宝石衣服，让我想到
这不该是未来巴勒斯坦的
海军蓝或空军蓝吧
 
我要为宝宝爱美的妈妈
点100个赞，击100个掌
蓝色开裆裤中间
是一大块鼓出来的黄色尿不湿
我该叫宝宝尿不湿小将军
 
最搞笑的是小宝宝
与一个男记者比笑点
记者先生用鸡的咯咯咯咯
用手指在小宝宝颈脖间挠痒痒
在胸部弹钢琴
 
小宝宝笑出了美妙的
嗨嗨，嗨嗨嗨
嗨嗨，嗨嗨嗨。嗨嗨，嗨嗨嗨
这声音是远古传来的歌谣
可以武装又一个卡桑旅
 
小宝宝胸前的白围兜
告诉世界，妈妈无时不在的爱
在房子坍塌前
妈妈正在给小宝宝喂奶呢
可惜，现在小宝宝的身边
没有妈妈爸爸
只有安慰孤儿的记者
 
2023.11.7

 
加沙天使镜头24：升级为孤儿，在加沙只要一秒钟 
 
一个导弹落下来
一幢房子被夷为平地
不是夷为平地
是灰飞烟灭
 
不是灰飞烟灭
是只剩下一个大坑
和一个小男孩
升级为孤儿
在加沙只需要一秒钟
 
一个导弹种下来
把一个三层楼连根拔起
一个世纪的小小乐园
一秒钟就剪除了
一个个美满的家庭
一秒钟就被化为灰烬
 
这一秒钟前的甜蜜幸福
在这一秒钟后
连甜的烟雾也看不到
连蜜的灰烬也摸不到
 
没有了父母的小男孩
浑身都是伤疼
浑身都是绝望
他的哭泣与约旦河一起前进
一滴也停不下来
他的颤栗与尼罗河一起前进
一滴也停不下来
 
小男孩把小巴掌
一个接一个地送到脸上去
一定不是为了拂去脸上的灰土
更不是为了抹去脸上的血迹
他是要击败自己的恶梦
为了不辞而别的父母
和所有一去不返的亲人
 
2023.11.7于北京


加沙天使镜头25：两个喝水小女孩
 
在加沙废墟旁
两个小女孩手捧冷水喝
她们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
 
有可能她们是姐妹
有可能互不认识
但废墟给了她们共同的名字
加沙孤儿
 
她们以前是家里公主
现在一无所有
甚至没有一个碗
 
大点女孩用双手做碗
第一捧给小女孩
第二捧给自己
第三捧再给小女孩
 
她们为什么不是亲姐妹呢
她们都没有爸爸妈妈
房子都灰飞烟灭
一切都烟消云散
 
看着她们灰头土脸的样子
她们离房子坠落以前
到底有多么不同呢
 
她们离与爸妈永别以前
到底有何区别
她们与皇家公主
到底有多远的距离
 
她们太渴太饿了
她们太穷太累了
多么想看到她们
立马饱餐一顿以后
睡觉做梦的样子
 
想到她们的未来
我更愿她们变成一对
漂亮的布娃娃
而不是像
 
2023.11.8
 
 
加沙天使镜头26：致希法医院守夜的孩子们 
 
11月3日，希法医院正门前
连救护车都被炸弹袭击
加沙人在流血在死亡
巴勒斯坦人在流血在加速死亡
 
守夜守夜，加沙的孩子们
你们都被迫提前长大了
你们在医院，手捧哀悼的蜡烛
用大人的坚强和骨气守夜
用早熟用祖辈的正义守灵
用父母的家仇国恨守魂
 
你们对以色列隔空怒吼
我们已从废墟上爬出
我们不会惧怕你们
我们都是孩子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你们仇恨的火种
是以色列战机高高播撒的
对诀的根源
是以色列导弹深深埋下的
 
孩子们，你们为什么不害怕
因为你们知道
在高高的长长的隔离墙内
在这人类最大的露天地狱
和人间地狱
在这比蜻蜓还多的战机翅膀下
在比雨点还密集的导弹下
你们根本无法长大
你们根本不用长大
 
你们，每一个孩子的内心深处
都怀抱着一枚枚
复仇的定时炸弹
现在只要你们拿起武器
每个人都必是合格的优秀士兵
 
你们，现在就是合格的士兵
你们的武器
就是你们手捧的蜡烛
你们的行动和心跳
已经照亮且唤醒了全世界
 
在加沙，英雄不问年龄
为了巴勒斯坦的明天
祈福你们都能顽强地活下去
 
愿导弹远离你们的身影
愿每一堆废墟
都被你们英勇地踩在脚下
愿所有烈士的灵魂得到安息
愿你们每一个孩子
都是沙漠之花
长开不败
 
2023.11.8

 
加沙天使镜头27：丢了右手的宝宝
 
医院里，一张单人手推床
被两个宝宝瓜分
大一点的小姐姐歪在床尾
小妹妹瘫在床头
小姐姐在安静地等待
一动不动
 
再也挤不下第三个妹妹了
小妹妹的小脚丫子
快要蹬到
小姐姐的头上去啦
 
小宝宝在不停地干哭
几个医生按着她的四肢
正在处理她的右胳膊上的伤
哦哦哦，天哪
 
谁忍心收回她半条胳膊呢
她将来怎么抱妈妈呢
请原谅她不小心
把自己的一只小手弄丢了
 
小宝宝实在太小了
她承受不住这些
她没有来得及长牙呢
妈妈还没来得及
教会她说话
 
疼痛早已让她流干了眼泪
鼓起的尿不湿
自然公开了一个秘密
她的这次手术时间又不短
应该比她的身体还长
 
小宝宝快点长牙吧
她的爸妈已被废墟收编
再也不能给她喂奶了
可等着妈妈
却是小宝宝战胜疼痛的法宝呢
 
只要医生说，快来了
妈妈办完事就快来了
小宝宝就马上停止干哭
比麻药还管用
 
2023.11.8于北京


加沙天使镜头28：失踪的光膀男孩 
 
勇敢的光膀子小伙
你应该有七八岁了吧
你怎么回事呢
轰炸以后，你是怎么
逃出妈妈的怀抱的呢
又是怎么松开妈妈手的呢
 
你是怎么去的医院
怎么没有带上妈妈呢
再来不及，也该喊一嗓子吧
把你的未来告诉妈妈呀
 
撞大运的光膀子小伙
你尽管只失踪几小时
但在妈妈心里
你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世纪
 
妈妈来了，别呆坐着呀
快叫妈妈呀
快看看妈妈
她是不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妈妈看遍你的全身
紧紧地抱着你的头
疯狂地吻你
妈妈没有抱痛你吧
也没有吻疼你吧
 
尽管你更像你爸爸
更像一个战士稳坐着
但你才七八岁呢
全地球人都听到了
妈妈吻你的声音
小伙，快抱住
你已经站不稳的妈妈
 
2023.11.8
 
 
加沙天使镜头29：父子诀别 
 
婴儿睡成了一字
一字睡在襁褓里
襁褓睡在父亲的怀里
父亲瘫痪在轮椅上
轮椅瘫痪在加沙圣城医院
 
父亲站着或跪着
已是奢侈的事
权力已被炸弹没收
头上包裹的白纱布
算是现成的入葬的可凡
 
婴儿睡得太熟了
睡成了一根烤好了的玉米棒
无论父亲怎么亲吻
儿子也没有张开贪吃的嘴巴
无论父亲怎么哭喊
儿子也没有打开忽闪的眼睛
 
儿子的双眼
已被炸弹拉上了拉链
儿子的嘴巴
已被炸弹锁上了钢丝锁
 
这不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根本叫不上
父亲的头发还乌黑呢
儿子的头发还没长满小脑袋呢
 
父亲哭喊着
这链和锁都上错了
大错特错
应该对换给我呀
上天啊
世上怎有如此瞎眼的人
 
2023.11.8
 
 
加沙天使镜头30：1350个废墟孩子进入冬天 
 
今天是11月8日
今天立冬了
为1350个孩子
记住这个日子吧
 
加沙废墟下
失踪的1350个孩子
又该冷些了
 
我们该汇聚全人类
做饺子的力气
加快对这遍地废墟的挖掘
 
幸存的奶奶妈妈阿姨姐姐们
也别再流泪了
眼泪滴在灰烬里
会把废墟冻住的
 
如果废墟被冰封
输送给孩子们的氧气
就更少了
 
幸存的爷爷爸爸叔叔哥哥们
挖掘的双手滴血了
也请滴进喉咙
当珍贵的水喝
 
不然呀
鲜血冷却后
也会把废墟冻住的
 
2023.11.8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