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日记,或半日记(四)
2024-12-24 作者:陆健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陆健:中国作协会员,著名诗人、书法家、中国传媒大学教授。
业余著名书家的展览谢幕
餐聚。分享三个小包间
A云:真热闹。重在参与
B云:已经不错。有待提高
C云:近看看不出哪里好
远看看不出哪里不好
唯一人埋头,只顾着干饭
门外大嗓门:不用领座
凭烟味我就知道他在哪个包间
门大开,一矮胖妇人闯入
揪住干饭男士耳朵——
标准的“耳提面命”啊
男士疼,起身作半站立状
女人:外甥满月酒,让你随礼
二百我的三百怎么不见了?
随即押解出去。众人方知
干饭男士走错了饭局
2024年12月24日6时55分。
醒来。脑壳里的第一个词是
纯粹。单元的电梯已开始运行
超拔。小区外的汽车正在
路面轰鸣如同洒水。纯粹
护城河边柳树冬眠
半睡半醒。大会堂张罗开会
超拔。白塔发着白光
亮得就像没有一样
地铁里人头攒动,纷纷
奔向工作位置。纯粹
朝阳,海淀,东西城迸出的
阵阵有声无声的呼喊——
超拔。时间攥紧了
每个人的心脏。我已经做好
今天就是明天的心理准备
对门老汉的大嗓门对着老伴
“我去买早餐呢”
三两片喜鹊的叫声
从早晨的脊背上滑翔而过
2024年12月24日7时39分。
看望书画大师徐鼎一
上茶。上好茶。二人对坐
简单叙谈,便无话说
总不能聊些今天天气哈哈哈吧
我来看他,不一定是
与他来谈诗论道的
大师微闭眼。心里或许还有
旁人不懂的默诵
或许还有小周天、大周天
我在细细盘点今生所做的错事
大师褐色衣装。捻着念珠
念珠缓缓转动。我想
A.B.C.D。鼎一自己是哪一颗?
你,我,他。长得差不多
世界之大尽在掌握
客厅真安静啊。这时
大师夫人樊院长推门进家
提着一盒鲜艳的女儿红
2024年12月24日8时41分。
我应约谈谈“陆健的幽默”
我有幽默吗?不管怎样
我说出陆健这个词时
陆健就已经成为别人
陆健的幽默在他的交谈中
在他端端正正或歪歪扭扭的
诗句里。哪怕牺牲主题
也在所不惜。他是不分对象
和场合地开玩笑。听说他
小时候的名字叫陆笑生
原来一切都命里注定
你不要窃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那是弥勒先生的专利
更不要像哈里斯竞选时
那样大笑。开怀大笑不要开怀
把该露不该露的全露出来
陆健幽默的毛边上
是尖酸,刻薄,恶搞
但你不知他讥讽别人时
这时他有多无助多绝望
他的幽默影射到你
剐蹭到你了你先别急眼
他在说陆健时陆健已经不是陆健
2024年12月24日09时10分。
谢谢树才啊
事情一旦发生,就成记忆
一句话使我视你为终生的朋友
你祝我写诗如同服药
消病止痛,心内喜悦
你劝我保重身体,写的少些
毕竟年近七旬,长你十岁
向死而书写——海子的故事
不会重演。郭沫若赤脚狂奔
我的寒腿发出禁止令
席勒写作时抽屉放一只烂苹果
苹果弥漫着阴谋与爱情
这都不是我。问题仍旧是问题
尽管比哈姆雷特的问题小很多
我曾经夜半骤醒惊坐
听见妻儿的平稳呼吸
再躺下去。公交上两回几欲昏厥
后来发现问题都出在639车上
后来我就改乘488次公交了
2024年12月24日10时01分。
好看的猫。一黑一白
小白灰灰的。和小黑一起
她就被叫做小白了
她们纠缠旋转的时候
便像运动不已的太极图
小白日日撒娇,以此为能事
咬女主人裤脚
不是特定的猫粮她不吃
小黑呆萌,叫声低弱
从前爱往床上小便。改了
她求爱抚,拱我的袖口
太太回家,瞅见一黑一白
一蹲一坐在门口等着
像两尊低等级的神
儿子写作业,她们一个
要扒电脑一个伸长脖颈
等着另一个挨打
她们是家中的移动的装饰品
她们在鱼缸前湿过爪子
现在只敢对金鱼,隔五六公分
煞有介事、耀武扬威地比划几下
2024年12月24日10时35分。
她遥远的声音如漂浮在水上
毛新茹老师,王绶青先生夫人
这位一辈子为丈夫尽心尽忠的
大姐姐一样的毛老师
她为每个来家造访的朋友做过菜
她替年迈的丈夫喝过酒——挡酒
绶青走了,她还念念不忘
对丈夫朋友的新年问候
快九十岁了,心仍旧像梳子一样
细密,逻辑清晰。岁月在梳头
她在电话那头有些哽咽
她仍记得我儿子在平安夜出生
我说毛老师,因为床位问题
我儿被护士用催产针
提前三天释放了
我顿了顿,又不忍心提醒
她说我现在挺好,大儿子接我
去新乡住了一个月。二儿接我
在卫辉直到现在
作台球教练的三儿从北体大
一米九五的个子回来看我
他讲的比赛故事我特别爱听
可是——她说
我还是想你的老哥哥
我仿佛见到一片幽深的湖
雁声尖利,湖水一阵悸动
2024年12月24日13时24分。
还记得她年轻时候
展示其一幅书法新作
她的神情有着霸气中的妩媚
她的漂亮是公认的,她的傲气
丝毫不减。那知性女子的风度
是假装的,你知道卫夫人是谁吗?
每日提前一小时到报社
把地上瓷砖当方格弯腰习字
十年。她陪同廖静文访问出国
问“日本书道如何?”
答曰,起码他们的女书家都不如我
她来北京十余载我竟不曾
请她吃过饭。她心有猛虎
笔走惊雷于业界声誉日隆
我在腾讯见到她的报道给她
发了微信此时她周围山峰罗列
尊她所嘱我还是在诗中隐去了她的名字
2024年12月24日13时53分。
磨磨蹭蹭拖着
就是不想记下梦里的电影
那三个人。最后的碳基人
要聚集一起。商讨如何
振兴人类。起码保存人类火种
区位已确定。地点已经标明
他们用整容术,提高体温之法
闯关越卡。他们离接头地点
越来越近。其中两位犯了嘀咕
他们向硅基生命彻底低了头?
他们对细节的考虑尚未完备?
那上天之眼由于事关重大
所以没给出答案
他们在吃小麦面包
还是把饥饿暴露在了
合成食物的注视中?
可惜此刻我的电影——
就是我的梦断片了
2024年12月24日14时52分。
别再写了。今天已经十首诗
——即是——十段话
倘若这些话不是诗
听从树才先生的教导
放空些,助力颐养天年
干什么虐待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这些思绪也许像盲肠般无用
《水浒》里有吴用
梁山并非安稳好去处的
像小肠,为不可知提供营养
最终,时代的大肠的排泄物?
“伟大的诗篇,都是为
被遗忘而产生的”何况你我?
曹禺话剧《日出》陈白露台词
天快亮了,我要睡觉了
天快黑了,我要洗洗手
去做家人的晚饭了
2024年12月24日17时。
早早躺下。最好的犒劳
是一夜无梦。平安夜
可那些问候专门来打扰平安
索性爬起,回祝福
毋须一一回复。群发
然而亲人那边不可群发
老师那边不可群发
同学说你挺忙挺不可一世哦
又不是政府领导人
祝福别人就是祝福自己不知道吗?
内容不同,对象各异
我逐一祝福过去,天已放亮
果然我和家人贵体无恙
2024年12月24日23时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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