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意义和乐趣
我于1991年6月9日在《山西经济报》发表了第一篇诗评《一束美丽的生命之光》,30多年来乐此不疲,至今已在《诗探索》《江南诗》《名作欣赏》《世界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等报刊发表了200多篇诗评和500多首诗歌点评,评论写作已经成为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一部诗集或一首诗歌与我的灵魂产生精神共鸣时,那种愉悦别人也许终生都体会不到。对诗歌,我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和价值判断。对一些伪诗歌,我不会睁眼说瞎话去无原则地吹捧。
看见好诗,就想说两句,去挖掘诗中闪光的东西,这是我批评的初衷。我第一次从网上读到深圳富士康周启早的《我在流水线上拧螺丝》时就激动不已,那是在劳动过程中吟唱而成的天籁之音,一个打工者能把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挣扎写得如此震撼人心令我敬佩。我认为这首诗开创了当代工业诗的新格局。我系统地读了周启早的作品后,陆续写出《灵魂在舞蹈》等5篇诗评,郑重向读者推荐他的诗。我每写一篇诗评,都会全身心投入到作品之中。我读了北漂诗人安琪的诗集《极地之境》后,感觉她的经历本身就是一首大诗。我认为她的抒情气质谁也无法模仿,分寸感极强,进不急进,退不消极,总是游刃有余恰到好处,具有独特的情怀和风范。我一口气写下近两万字的评论《写给尘世的信,会被更多的人喜欢》。安琪读后直言:“仿佛重新活了一遍那10年……谢谢您对《极地之境》的喜爱、器重和认真解读……” 当我决定为“七月派”重要诗人木斧写评论时,先生几乎把他所有的著作都寄给我。我认为先生的诗一直保持着直率热情、质朴清新、纯净明朗、简洁凝练的风格,但在每一阶段又有显著变化,从早期的激情型,经过中期的探索型,到老年回归到自然型,内容和手法都在不断地革新,逐渐成熟,趋于完美,在晚年写出《散步》《八十自寿》两首巅峰之作。后期的诗与早期的诗各有千秋,而且是一脉相承,不可互相取代,更不能彼此否定。我在《泪是笑的燃料》一文中指出先生早期作品艺术上的粗糙,并让先生提修改意见。先生一字未提,并感慨万端地说道:“我写了一辈子诗,对自己从没有这么全面地总结过。”社会上对有些官员的诗有看法,我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我细读了郭新民的诗集《一棵树高高站着》,写下诗评《真情和道义》。我认为郭新民感动读者的首先是真诚,他的家国情怀源于内心,发自灵魂,具有人性之善人格之美。读他的诗,常常让我想起苏轼、范仲淹、王安石等古代官员诗人。2023年5月6日,著名诗人高凯先生在微信里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兴趣给他的诗集《草丛里的那个孩子》写一篇2000字的书评,《人民日报·海外版》在“六一”儿童节出专版特约。我想写又担心水平不够,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读了这本童诗集,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我认为诗人能放下成人的世故和城府,完全站在孩子的角度,用孩子的眼光观察生活,用孩子的心灵体悟自然。他的童诗名副其实姓“童”。写好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焦灼地等待,没想到等来的是报社的肯定和表扬。我为《光线诗社十丽诗人作品集》作序时,发现郭卿的诗不同于一般女诗人,后来了解到她生活异常坎坷,一度时期还屈居地下室,可以说苦难成就了一位诗人。我对她的《天梁河》《花坡》《寂静》等代表作进行了深度解读,表达我对诗人由衷的敬意,在此基础上写成万字长评《慢与静的生命美学》。我认为郭卿的诗是物质与精神、传统与现代矛盾冲突的产物。她的诗以静与慢为基调和特色,是属于时代浪潮背景下的静与慢,又反衬出时代的激荡与快速。此文投给《诗探索》后,著名诗歌理论家、《诗探索》主编吴思敬先生认为郭卿的诗完全符合《诗探索》的标准。评过我诗歌的人,我一般不评他们的诗歌,避免产生互相吹捧的嫌疑,但呼岩鸾先生是例外。他已经86岁高龄,一生淡泊名利,笔耕不辍,用《有有空空》《上上下下》《走走看看》这三本诗集为自己的诗歌创作做总结。读先生的这三本诗集,我心潮澎湃,半个月就写下3万字的长评《新现实主义的导向》。我认为呼老在抒写历史的苦难时有自己独特的节奏,总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达到收放自如、张驰有度的艺术境界,很大程度上获得史诗的特性。为了勾勒中国当代新诗的轮廓,我点评了不少名家的诗作。点评徐敬亚老师的《枕头上散落的头发》,他加了题目“DNA”后迅速转发朋友圈。点评周涛老师的《野马群》,他有感而发:“一首旧作,还被江湖中人记着。” 点评叶文福老师的《火柴》,发表后好评如潮。大家的认可,对我是最大的鼓励。韩东的诗我很喜欢,从网上订购了他的四十年诗选《悲伤或永生》,读后写下《现代口语诗的典范》。我认为韩东的口语继承了《诗经》与唐代口语诗的人文情怀和音韵调性,又与时俱进地注入了丰富而深邃的现代理念和精神。他睿智地克服了当代某些口语诗的骨质疏松和情感稀薄,赋予口语以足够的弹性、审美和哲理。他的诗意蕴丰富,心里能感觉到,下笔时总说不透,这是我写这篇评论的遗憾。我的个别评论写好后发给诗作者,有的不置一词,反应冷淡。我怀疑我没有评到点子上。这正说明我的评论提升的空间还很大,这并不影响我面对好诗时批评的冲动,反而激发我进一步写好评论的信心和勇气。
批评的意义和乐趣在于挖掘作品中深藏的真金白银,为更多的读者欣赏诗歌提供帮助。评论家刘铮认为:“批评家是将一道光投射到古往今来的作品上,让读者注意到那个地方,让读者学会观察进而理解那个地方。”说实话,我距离刘铮所言的那道光还很遥远,但我深知批评的良知不能丢,那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实事求是,不能信口开河,把黑的说成白的,把丑的说成美的,把坏的说成好的,那样做会误导作者和读者,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突破艺术底线,批评就会演变成笑话,正能量就会转化成负能量,批评也就失去存在的价值,批评的意义和乐趣也就无从谈起。
原载《太原日报》2024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