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心跳
——萧逸帆组诗《在中华大地上》的生命叙事与民族魂脉
打开萧逸帆先生的组诗《在中华大地上》,我们便看见一双赤脚踩过黄土高原的沟壑,听见黄河水在血管里奔涌的声响。这组诗不是宏大的历史宣言,而是将中华大地揉碎成诗行里的汗珠与星光,让每一块石头都开口说话,让每一道皱纹都生长出文明的年轮。诗人用身体丈量土地,用灵魂拥抱沧桑,在自然意象与历史记忆的交织中,编织出一幅流动的民族精神图谱。
主题与思想:从土地血脉到民族精神的史诗性书写
组诗最动人的主题,是将中华大地视为有生命的肌体。《在中华大地上》开篇就说“每一块石头都会说话”,这不是简单的拟人,而是把土地当作会呼吸的生命体。那些“说给风听/说给水听”的传说,让历史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成为石头缝里渗出的露珠,是草叶间滚动的童谣。这种将土地生命化的书写,让主题超越了地理概念,升华为对民族生存根基的叩问。
《大我》一诗则将自然景观转化为民族的身体意象:“帮我镶上大海之眼”“让高峰安做我的鼻”,这种大胆的隐喻把山川湖海变成了“我”的器官,实则是在构建一个“大我”的民族形象。诗人没有直接歌颂祖国,而是通过身体与自然的融合,让主题自然流淌出对民族精神的礼赞。这种主题表达如同黄河水的迂回,看似曲折却始终奔涌向前,让“中华大地”这个宏大主题有了可触可感的体温。
《奇迹》一诗将主题推向时代高度:“一个巨人浴火重生”的意象,既指民族复兴的历史进程,又暗含文明基因的延续。诗人没有停留在表面的豪情,而是深入“抽筋换髓的疼痛”,这种对复兴之痛的书写,让主题有了历史的重量。当“野蛮的体魄/熬打在风雨之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民族的成长史,更是文明在苦难中涅槃的哲学思考。
情感表达:从个体深情到集体记忆的情感共振
组诗的情感像黄土高原的沟壑一样层次分明。《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中,“染黄了我的皮肤/缓缓流经了我的全身”,这种将黄河与身体血脉相连的情感,既有个体对土地的依恋,又有民族血脉的集体记忆。当诗人说“每想起可爱的人民/我的泪痕深深”,个人的感动与民族的深情自然交融,让情感表达既有泥土的湿润,又有星辰的辽阔。
《赤脚走过大地》的情感更具冲击力:“我渴望像夸父一样的奔跑/至死也不停歇”,这种近乎野性的渴望,混杂着对土地的愧疚与回归的急切。“人畜碾压的大地/血与泪融合的大地”,诗人没有回避苦难,而是让情感在血泪中升华。当“手推着独轮车/肩上扛着太阳”的形象出现时,个体的情感已化作民族前行的身影,这种情感的递进好似黄河的支流,最终汇入浩瀚的集体记忆。
《奇迹》中的情感则充满涅槃的悲壮:“沉睡是另一种逃避”的清醒,“抽筋换髓的疼痛”的坚韧,“野蛮的体魄/熬打在风雨之中”的顽强,多种情感交织成一曲民族精神的交响曲。诗人没有用口号式的表达,而是通过“一身坚硬的骨头还在”这样的细节,让情感有了可触摸的质感,就像触摸一块历经风雨的石碑,粗糙的表面下是滚烫的心跳。
语言与修辞:泥土味的诗意与身体化的隐喻
诗人的语言带着明显的泥土味,却又不失诗意。《在中华大地上》中“数不尽的嘴巴/张开着想要表达”,用最朴素的语言让石头有了言说的欲望;“青苔上滚动/钻出许多嫩芽”,“钻”字带着泥土的力道,让诗意从地里自然生长出来。这种语言风格好像老农的手掌,粗糙却充满生命力,每一个字都像埋下的种子,在读者心里生根发芽。
修辞的运用更是充满身体感。《大我》中“以长城为廓的双耳/细细谛听塞外的烽烟”,将长城比作耳朵,既形象又暗含历史的听觉;“予我火山喷发的嘴/吐尽胸中燃烧的块垒”,把火山与嘴巴结合,让情感有了爆发的力量。这种身体化的隐喻,让修辞不再是技巧,而成为情感的自然出口,就像黄河水找到了奔腾的河道。
《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的修辞更见功力:“亿万滴水逐渐汇聚/生发磅礴的生命力量/从我的眼睛里倾泻而出”,将黄河水与泪水交融,自然与情感浑然一体;“沧桑的皱纹恰似群山万壑”,把皱纹比作山川,让时间有了地形的质感。这些修辞不是刻意的装饰,而是情感奔涌时自然形成的浪花,带着泥土的气息和水的灵动。
意象与象征:自然物象的历史化与历史记忆的自然化
组诗的意象系统恰似一张经纬交织的网。自然意象在诗中被历史化:《在中华大地上》的“石头”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一肚子的传说”的历史载体;“大树下/一群亮晶晶的眼睛”,将自然的星辰转化为文明的传承者。这种意象的历史化处理,让自然物象成为文明的密码,等待读者去破译。
历史记忆则被自然化:《大我》中的“大海之眼”“高峰之鼻”,将历史的厚重转化为可感知的自然景观;《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中“血汗冲刷的脸庞”与“群山万壑的皱纹”,让历史的苦难有了大地的形态。这种双向的转化,让意象既有自然的鲜活,又有历史的深沉,如同黄河水既承载泥沙又孕育生命。
最动人的是黄河意象的多重象征:在《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中,它是“染黄皮肤”的血脉,是“娟娟细流”的文明源头,也是“粗野的力量裹挟一切”的民族精神。当黄河“在我母亲的肚脐眼打旋”,这个意象将自然、历史、生命完美融合,让象征意义就像涟漪般层层扩散,最终抵达“溶解在月色中/日日夜夜奔涌着潮汐”的永恒境界。
结构与形式:身体叙事与历史脉络的有机融合
组诗的结构暗合身体的生长逻辑。《在中华大地上》是对土地的感知,是生命的孕育;《大我》是对民族身体的构建,是成长的宣言;《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是血脉的奔涌,是盛年的力量;《赤脚走过大地》是历史的行走,是中年的跋涉;《奇迹》是涅槃的重生,是老年的智慧。这种身体化的结构,让组诗有了生命的节奏。
每首诗的内部结构也颇具匠心。《大我》以身体器官为线索,从“大海之眼”到“长城之耳”,每个段落聚焦一个部位,却又浑然一体,是用不同的镜头拍摄民族的身体。《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则以水流为线索,从“头顶的支流”到“下巴的瀑布”,再到“腹部的平原”,结构随着水流自然展开,好似黄河的河道自行蜿蜒。
形式上最突出的是自由体的运用,但又暗含韵律。《赤脚走过大地》中“我渴望像夸父一样的奔跑/至死也不停歇”的短句,与“人畜碾压的大地/血与泪融合的大地”的排比,形成张弛有度的节奏。这种形式不是对传统的背叛,而是让诗歌像黄河水一样,在自由流动中保持内在的韵律,就像土地在静默中自有心跳的节奏。
文化与历史背景:从文明基因到时代精神的双重映照
组诗深深植根于中华文化的基因。《在中华大地上》的“神话”“传说”意象,呼应着《山海经》的古老记忆;《大我》将自然拟人化的手法,暗合《楚辞》的香草美人传统;《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的血脉隐喻,则延续了“黄河文明”的集体想象。这种文化传承不是简单的引用,而是让文明基因在诗行中自然流淌,就像黄土高原的泥土里自带的养分。
历史背景的融入则更见巧妙。《赤脚走过大地》中“驼铃声声”“流民的哀叹”“炮火的硝烟”,勾勒出民族的苦难史;《奇迹》中“抽筋换髓的疼痛”“换血,长出新肌”,则暗指近代以来的民族涅槃。诗人没有直白地书写历史事件,而是让历史成为土地的皱纹,成为黄河的泥沙,让读者在诗的肌理中感受到历史的重量。
时代精神的表达同样含蓄而有力。《奇迹》中“一个巨人浴火重生”的意象,显然指向民族复兴的时代主题;“崇尚水的智慧”“强大的心脏搏动”,则暗含对时代精神的思考。这种表达如同黄河的暗流,在表面的波浪下奔涌,让组诗既有历史的厚度,又有时代的温度。
艺术价值:土地诗学的当代突围与民族叙事的个人化
组诗的艺术价值在于将宏大叙事个人化。诗人没有站在高处歌颂祖国,而是用“赤脚走过大地”的身体实践,让民族叙事有了个人的体温。《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将黄河与身体血脉相连,这种“身体诗学”的处理,让宏大主题变得可触可感,让读者触摸到土地的心跳。
在艺术手法上,组诗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在中华大地上》的意象传承了《诗经》的比兴传统,《奇迹》的隐喻则带有现代主义的先锋性。这种融合不是生硬的拼接,而是黄河水融合百川,让传统的浪花与现代的暗流共同奔涌,形成独特的艺术张力。
个人风格:赤脚行走的诗魂与民族精神的歌者
诗人的风格可以概括为“赤脚的诗魂”。他拒绝站在远处眺望,而是选择“扔掉脚上的鞋子/赤脚走过大地”,这种写作姿态让他的诗充满泥土的质感。《赤脚走过大地》中“冻紫哆嗦的双脚”“手推着独轮车”的细节,展现出一种近乎野性的真实,这种真实不是残酷的暴露,而是带着体温的拥抱。
诗人的声音是独特的:既有“群山万壑的皱纹”的沧桑,又有“嫩芽钻出青苔”的生机;既有“火山喷发的嘴”的炽烈,又有“月色中溶解”的温柔。这种多声部的合唱,让个人风格好似黄河的流域,既有主流的奔涌,又有支流的呢喃,最终汇成民族精神的大合唱。
小结:在土地的皱纹里看见星辰
读罢《在中华大地上》,眼前总会浮现这样的画面:一个赤脚的诗人,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行走,他的脚印里渗出黄河水,他的影子里生长着长城的砖。诗人用诗行证明:宏大的民族叙事不必用口号书写,它可以是石头缝里的传说,可以是身体里奔涌的黄河,可以是赤脚踩出的脚印。
这组诗最珍贵的,是让我们在土地的皱纹里看见了星辰。当“每一块石头都会说话”,当“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我们突然明白:中华大地不是冰冷的地理概念,而是活着的生命体,它的每一道皱纹都刻着文明的密码,它的每一次心跳都连着我们的脉搏。这组诗就是对这片土地心跳的记录,是对民族精神的深情拥抱,更是对文明未来的热切期待。
在这个被技术割裂的时代,这样的诗歌让我们重新找回与土地的联系。当我们跟着诗人“赤脚走过大地”,我们不仅在阅读一组诗,更是在参与一场民族精神的还乡之旅。在诗行的字里行间,我们听见了土地的低语,感受到了文明的体温,也看见了一个民族在苦难与希望中的永恒行走。
作者简介:丁宝玉,笔名:野渡,男。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文化学会会员、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文、诗歌(诗词联赋)、寓言、文学评论等作品发表于地市级及以上报刊。其中创作文学评论近50万字,已发表20余万字。
附评论诗歌:
萧逸帆 | 在中华大地上(组诗)
在中华大地上(组诗)
诗/萧逸帆
在中华大地上
在中华大地上
每一块石头都会说话
一肚子的传说
说给风听
说给水听
说给过往的人听
数不尽的嘴巴
张开着想要表达
在风里
在云里
在每一片翻动的草叶间
那些故事
飘渺在大雾里
移动变幻
有着数不清的面孔
下一场雨
青苔上滚动
钻出许多嫩芽
在中华大地生根抽叶
听不尽的神话
在一棵大树下
一群亮晶晶的眼睛
似天上的星辰
眨啊眨
大我
帮我镶上大海之眼
千帆过尽余留你的影
星辰洒下斑斓的光辉
银鳞耀射微冷的思潮
波涛泛滥起情感的漩涡
深邃的蓝不可揣度的美
涵养姿态万千的翩翩浮云
让高峰安做我的鼻
劈山为刃般直插云霄
峻峭挺拔的骨傲视苍穹
饱嗅每一株草木的芬香
穿梭丛林的风日夜婆娑
落日翻越梁脊落入另一侧
静谧的梦惊起欲睡的飞鸟
予我火山喷发的嘴
吐尽胸中燃烧的块垒
曾经的苦难统统消融
炙热流动的鲜血激涌
腹底深藏的秘密乍现
地动山摇的一声霹雳
将一颗赤子之心掏出
借大地铺成两颊
亿万年的沟壑写成皱纹
黄色面庞饱染时间的风霜
曾经的刀戟和鲜血皆抹去
平和的风尘在安详中静卧
宽广辽阔的脸上四季更替
晚霞投下醉人笑意的红酡
以长城为廓的双耳
细细谛听塞外的烽烟
央央礼乐越陌度阡而来
山峡的号子在绝壁回响
激越咆哮充塞黄河两岸
第一声晨起的鸡鸣盈耳
聆听每次的欢笑和哭泣
黄河从我的身体里流过
黄河在我的前世奔涌
染黄了我的皮肤
缓缓流经了我的全身
娟娟细流
发源于高洁的雪山
在我的头顶
万千发丝样的支流
亿万滴水逐渐汇聚
生发磅礴的生命力量
从我的眼睛里倾泻而出
我常常感动于微小的事情
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大地
每想起可爱的人民
我的泪痕深深
辛勤耕耘在黄河两岸
纯朴,善良,笑容如浪花
冲刷着历经磨难的脸庞
风霜日夜吹打
沧桑的皱纹恰似群山万壑
从我的下巴一跃而下
浩大的瀑布震撼人心
巨雷的声响从我喉咙挤出
日夜砸向我宽大的胸膛
与一条大河一起
我的心跳动不息
带着粗野的力量裹挟一切
包容日月星辰
浩浩汤汤向前
在我腹部的平原浇灌
养育着亿万生灵的肚皮
圆鼓鼓的粮仓堆积成山
装下一个盛世的豪气
流啊流
在我母亲的肚脐眼打旋
那是我生命的源头
我不停汲取五千年的文明
去绽放一朵更绚丽的花
在我生命的尽头
我与一条河一起
连同我的身体
悄无声息没入无边的大海
溶解在月色中
日日夜夜奔涌着潮汐
赤脚走过大地
人生总需一次
扔掉脚上的鞋子
赤脚走过大地
走在祖先行过的大地
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依旧温暖如襁褓
将我裹紧入怀
泥地是我皮肤的颜色
滚滚东流的黄河水将我染黄
我的心日夜奔腾不息
我已多久没奔跑在大地上
日益萎顿的一颗心
龟缩在城市的一个角落
我渴望像夸父一样的奔跑
至死也不停歇
我渴望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去亲近每一寸土地
我随着驼铃声声
我听着流民的哀叹
我伴着巡游的阵阵鼓乐
我闻着炮火的硝烟
与他们一起逶迤在这人世
我们跋涉千山万水
我们风餐露宿,满面尘霜
我们同喝一碗粥
将彼此当做拐棍
掩埋好倒下去的同伴
我要赤脚走过这片大地
人畜碾压的大地
血与泪融合的大地
永远沉默的大地
这一路上
我看过冻紫哆嗦的双脚
遇到过羁旅的游子
马蹄下惊惧的小孩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一个身影如此坚定
手推着独轮车
肩上扛着太阳
他招呼我赶快跟上
永远不要停下行进的脚步
和他们一样
就让我赤脚走过这片大地
留下的脚印深深嵌入泥土
踩出一条无比宽阔的大道
从高山到草原
从沙漠到大海
奇迹
一个巨人浴火重生
奇迹般再次屹立
苏醒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已过了太久
沉睡是另一种逃避
当世界早已变了模样
身体孱弱不堪
抽筋换髓的疼痛
直钻心底
曾经傲视过天地
匍匐在大地的灵魂
心底喊出一声不甘
换血,长出新肌
一身坚硬的骨头还在
野蛮的体魄
熬打在风雨之中
无数的考验闯过
浸染数千年文明的大脑
崇尚水的智慧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时刻警惕着一切
奇迹在于每一个细胞的觉醒
及整个系统的高效运行
当一颗强大的心脏搏动
日夜不息的奔跑
另一个奇迹已经在路上
硕大的一双手
捎带每一个梦想
播种在希望的华夏大地
如一个春天的如期而至
一个个奇迹长了出来
伸向无比辽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