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太仓写首诗｜《太仓，遍地乡愁》

1
墨落太仓，念旧的丝竹涨满刘家港
被我看白的白鹭，擦亮晨曦
一丛嫩香蒹葭，斜进画图似仙子
鸬鹚在水面翻着古典的跟斗
一剪渔船，一仓朝阳
吞服了管弦的野鸭，点开辽阔
像一枚悠闲的留白
一江春水的水磨腔，也有了碧绿色的声色

崔护的桃花已然盛装出行
水砌的两岸，蝴蝶纷纷
太仓港的艳词，勾出身体里的鸟鸣
走在水光花影里的人，都是清香氤氲的经典
郑和在天下第一码头起锚时
一大片芦苇让出渡口，只用一夜功夫
就把春光一口吞尽
以至于他回望的姿势，有一声不响之美
2
十万亩春风打马江南
蓄满乡愁的新麦，为天下粮仓开枝散叶
为金太仓的名头，唤醒深陷农耕的词语
绿油油的大地之诗，抵达五月的词根

麦香黏稠，篱墙内外
有爷爷的爷爷在香气里小睡的童年
有仇英涂漆的往事
奶奶旗袍上的烟火，与文徵明的吴门绝色一样美
也在沈周临水而居的安逸里摇曳

吴伟业用七言歌行写下梅村体的时候
南风吹暖娄城
爷爷从白墙中走出来
把蝉鸣临摹成一句晴耕雨读的唱词
至今，我父亲还用它来安身立命
当我喝着太仓黄酒，眼盯一桌长江四鲜
夹起新毛芋艿，嘴含太仓肉松时
总会想起母亲琵琶平仄的品相
3
唱不尽的优雅，占尽扇面
七夕的莺声绣满黄姑塘
有多少金风玉露，就有多少牛郎织女
有多少粼粼秋水，就有多少凌空鹊桥
有爱的城厢，花草树木都不嫌贫爱富
有故事的雕花窗口，良辰成群结队

谁在织女庙前祭拜，谁就将获得爱的甜蜜
就连那个带红纸伞的人，也被一方苏绣得宠
竟用与秋声押韵的一捆诗歌，换得一株月季葳蕤的诺言

而我的爱情，也与一方苏绣的奢侈有关
她灵巧的十指，把春风排比直绣
将二千年的绚烂，切入暗香浮动的双面
凹凸蛙鸣鸟音，突兀莲影荷香
婉约一江白帆，两岸红影
一声匀密立于锦面时，一只月亮抢先留白
将我的梦境，洇染得活色生香

是的，那时满足的稻海直抒胸臆
不舍昼夜翻滚金色的词牌
浏河上的铁驳船吃水三分
钤印幸福的金仓湖，被一支琵琶
又勾勒了一次
4
一切都在风生水起
一切都具诗情画意
水做的太仓，听从水的流向，水的坚忍
而用得最多的手法
便是临摹水的光洁，水的丝滑
还有日夜不息的清澈，万古潋滟的温柔

且听一曲评弹
星星都长胖了的夜晚，适合枕听小桥流水间的咏叹
就算是雪落现代田园城
那三弦一响，琵琶琮铮
斗笠蓑衣从唱词里走出来
蝶翅，荷香，菱角
旗袍，小巷，犬吠……
再次随千回百转的吴侬软语，一起有了草绿色的包浆
这绝版的乡村美学，是水的传记
是金太仓锦绣的遍地乡愁

此刻，霓虹灯伴着雪花在浏河上奔跑
我家翠花喊了我一声
我知道，又有上海南京的客人
坐着高铁，刚刚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