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庄赏读赵南成的诗歌

一个女人手里拿着火把，面对大洋，孤独地站在高台之上，因为有一个东西太过宝贵了，需要全人类祈愿并打着火把寻找，这个东西叫“自由”。“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这是陈寅恪在王国维先生投水自沉后两周年写的纪念碑铭。古今中外，自由，是人性的中最亘古不变的诉求，遗憾的是求之不得。“所有的道路已被封堵，/所有的光明被染成黑暗，/就连透进凉风的一条空隙，/也被嫉妒和私欲封贴”。两个“所有”，一个“就连”，构建了鲁迅说的“铁屋子”，这个铁屋子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封、染、贴就说明铁屋子是人为制造的。为什有人费这么大的劲头造一个铁屋子？这种表述像狱吏有意留下的一把钥匙。
　　铁屋子到底有多铁？真正想打开屋子的人就像土行孙，从地下一钻，就出去了。是不是出了铁屋子就万事大吉了？鲁迅先生早说过：“但从事理上推想起来，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一匹小鸟，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又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只有厚重的寂静挤压心房，/像无法呼吸的窒息。”出来铁屋子的人和铁屋子里的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而真理依然如太阳，/随着我的血脉流通”。真理有主观性和客观性，这是真理的根性，正是这个根性，一代一代人为之奋斗，虽然惨败而了无遗憾的原因。真理还在那里，你的血就没有白流。正像蒲松龄写的劝勉人追求真理和人间正义的对联那样：“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人自始自终都因为有精神，才觉得生命的意义和宝贵，但人生的痛苦是与生俱来的，从屈原的上下求索到文王被拘，从司马迁被阉到岳飞被屠再到袁崇焕被千刀万剐，人间正道似乎走不通。“于是，有一条道路通向内心，/从那里通向焰火照耀的广场。”这就是内修，王者自王，圣者自圣。坚持真理的出路就是不放弃，不与错误同流合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种坚持的要义就是把广场上的火炬放在心里面，让火种不灭。等着风雨过后的彩虹，等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伟大时刻。这让我们想起亲爱的叶挺同志的《囚歌》：“我只能期待着，/那一天——/地下的烈火冲腾，/把这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精神从来不是孤立的虚空，精神不但基于内心的逻辑，也基于坚定的信念和高贵的根性。以“因为空气是不会死亡的”点题破题，阐述了真理的先天性和永恒性，空气是天道的指代，天道永存，替天弘道。“我的血液充满阳光，/我的信念像勇敢的百灵，/飞向没有遮挡的天空！”这是一个北岛式的誓词。阳光的血性和勇敢的信念，说明火种的纯正，把“善”和“固执”的统一性结合起来。在方法论上更加理性和完善，避免了愤青式的竭斯底里，不死的空气和自由的天空也得以合璧，使整首诗歌左右逢源，天衣无缝。
　　如果说使用火把人类和动物区别开来，那么，使用旗帜把群众和精英区别开来。社会的人总是生活在一面旗帜之下的，就是安心做吃瓜群众，也不免为一面旗帜站队，为一面旗帜站队，很多时候是作为一种权利。一面红旗并能真的改变一枚蛋，但可以改变一枚蛋的命运。鲁迅在《记念刘和珍君》中写下了: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真勇士有一种亮剑精神，同时也有一种绝不放下剑的精神，这也许是古人造字时为什么给勇士一把刀的原因，也是美国给每一个人正常使用武器权利的原因。
　　诗中正确的揭示了矛盾的存在和对峙的尖锐，没有和稀泥去无原则的调和；也没有超尘脱俗自命清高；更没有助虐为伥做犬儒主义的教说，风中亮旗，读起来格外有劲。诗歌体量不大，但能融天人合一、知行合一、内外兼修于一体，警句和形象相结合，使抒情有所依托，让诗圆润细致，丝丝入扣，因势诱导，让生活主张和价值输出水到渠成。以理性伸张正义，以使命感化众生，谆谆之意，殷殷之望溢于言表，诚恳中肯。

赵南成：笔名成城，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理事、广东省作协会员、广东省朗诵协会文学顾问、广东省侨界作家联合会文学评论部主任、南方诗歌专委会副主任兼粤秀诗会会长、广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广州二中校友会副会长、广州电大汉语言文学客座教授。获评主任记者职称。曾任广州日报文学副刊部副主任、老人报总编辑。有三百多万字新闻作品和文学作品（包括二千多首诗）见诸报刊。由广州出社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等出版三本诗集、一本诗歌评论集。
   赵南成撰写或编辑出版的著作，分别由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谢非、文化部副部长于幼军等题辞或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