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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维:《万人宴》

2017-06-07 作者:程维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中国诗歌万里行走进会理诗歌作品选。程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南昌文人书画院院长。著有长篇小说《海昏》《戈乱》《双皇》,散文集《南昌人》《水墨青云谱》《独自凭栏》《沉重的逍遥》《书院春秋》《豫章遗韵》,诗集《他风景》《古典中国》《纸上美人》,散文绘画集《画个人》等。

在凉山喝酒,赴会理古城万人宴
虽千百桌,我往矣
那么多好汉,各占了桌椅条凳
俺虽排第一千五百零三桌
亦足自豪矣。无胡乱的吃相,啃的肉实在
千层包子往狠里香着,棕叶裹着端午
男女老少都在,还有如我这般的外来客
在城楼上扯喉咙吆喝一声:喝
几条街都碰响了酒碗,四座城门都轰然回应
屈原应该听到了,一帮诗人为他代饮
 
鸿门宴小了,千叟宴还不够
世界首脑的国宴也相形见拙,菜是
凉山生长的歌谣,酒水出自金沙江
一支队伍摆渡过来
酒中的漩涡就叫革命,彝人弑血为盟
义力洒在碗里,卷起激情风暴
我在酒中飞跑,山成了天上的一片片影子
多少兄弟在酒中锋陷阵,舍我其谁
豹子一般猛跃,越过一座座山岗
闪烁黄金的皮毛
追着山头的酒旗呐喊,吉狄,倮伍,黑朗
我尾随其后,悄悄进庄
被拦路酒劫道,酒碗端至山腰
祥云缭绕在山头,仿佛神脱下的银袍
我与群山次第醉倒,水落石出,明月如刀
收割天空的一茬茬劲草
 
酒在柔肠里汇成了千回百转的江河
彝人的血管里打着火把,星星闪闪烁烁
逶迤一条条上山的路,土司的家门推动风
土司的护院插着弓箭
土司的儿子在犯傻,土司的千金沿江私奔
牛角的图腾,寻找到刚劲的魂
把它带回到酒碗,此碗为大,此酒更大
没有比这更猛的豪饮
几千年的酒都在碗中,与天地共醉
天下好汉都在醉酒和赴饮的路上
仆仆风尘也带着七分酒劲
楚三闾大夫,嵇康,阮步兵,李青莲,武松
浩浩荡荡向古城而来,一泊尿
也醉翻了上百只蚂蚁
 
 
汗流夹背的端午,屈原的影子死在焦阳里
棕叶里包着的肉,裹着魂,艾举着他风中的骨
前来赴宴了,大凉山离汩罗远
距诗歌近,汉语里划过的龙舟
可以在会理上岸,一辈子抽土烟
在松针上吃饭,背上山寨的新娘
把情歌抬上了天,飞鸟闻风而醉
 
金沙江涛声灌耳,我已然醉了
凉山啊,请接纳我,一颗浪子的游魂
找到了诗的归途,我不悔,无憾,且惊且喜
在会理,我端起碗,没有比这更大的酒
一口喝下去,每个人都是我前世今生的亲戚
俺虽叨陪末座,仍是一条好汉
 
  2017.5.31于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