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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法的写意精神

——也论徐渭的写意书法对后世的影响和启示

2019-08-11 21:26:45 作者:贺文键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对于一个中国书家来说,中国书法的写意精神是绝不能丢失的。书法不管如何突变,艺术家表现自我感受与情爱的本质不会改变,狂草艺术的大写意灵魂不能丧失。只有这样,中国书法才能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而不灭亡。
  三年一度的中国艺术节 (本届为第12届) 在上海如火如荼地上演,美术作品与书法篆刻作品在中华艺术宫隆重地展出,现在已落下了帷幕。
  在上一年中,微信与网络流行了几个关于书法的视频段子,其一:
  一名壮硕的男人握着不知什么玩艺,平行地站在一张很长很长的宣纸之前,宣纸被许多人提溜着--------他一边暴喝声声,一边屈膝行走,手作艰难地划船状,一行墨汁就在宣纸上显现出来,口里还念叨着类似舞台上的锣鼓点子。后来知道,他是握着一支注射器。有人称此君所书为“射书”。
  其二:
  又有一公,在-张平铺的宽大宣纸上,用一支巨笔醮墨划痕、扑打,口里喝声如雷,似与宣纸平生有深仇,把纸也戳了个稀巴烂,又有人名之“打书”。
  观瞻此届书展,书法作品琳琅满目,有隶书、篆书、行草等,老中青济济一堂,佳作迭见,尚不见“射书”与“打书”之流。留下较深印象的还是那几位颇具声名的书家作品,如刘洪彪、张旭光等。我想,当代书法走到今天,其走向与追求越来越明晰,我们有什么样的得与失,也应该与古代书法的发展作一次比较,来一次认认真真地总结与分析,至于对和错就全凭诸公取舍吧。
  这几位参于展出书家的作品,基本上可以旧于“狂草”的艺术范畴之内。“狂草”这个概念的确切提出,是在明代。之前,在唐宋虽有人提过相类名词,但却另有所指。如唐人所说的“狂草”,一般专指怀素所书的作品样式,而南宋诗人陆游诗中经常写到的“狂草”,只是作为一个动词使用,无审美格调的独立性。明人不一样,这要追溯到当时的现状,因其社会形态骤变,汉族刚从异族铁蹄下得到解放,其对传统文化的喜好与追慕,文人的人性需要渲泄,故导致了狂草艺术的长足发展。
  当代人一谈到狂草,意识里基本上是唐代的张旭与怀素。其实,明代的狂草艺术成就是很高的。如,前有祝允明,后有徐渭。前面我说到“狂草”这个概念,就是明代人提出的。我特别要说的是徐渭。徐渭(1521年3月12日-1593年)这个人很有意思,其生平限于明朝的中晚期,他死后51年,明朝灭亡,当然这是以李自成攻破北京(京师顺天府),崇祯在煤山上吊自杀为标志的,南明各个小朝廷又混了几十年没有计算在内。
  明代书法家赵宦光(1559年--1625年)在《寒山帚谈》谈到草书时说:“草书中亦曰行楷,如二王诸帖之稍真者十当八九,僧怀仁等所集圣教、兴福、孔庙碑之类,唐人所称入院体者是也。一曰行草,如二王帖中稍纵体,孙过庭书谱之类皆是也。一曰章草,如章帝辰宿列张帖,索靖出师表,二王帖中章草法帖皆是也。一曰稿草书,或真或行或草,大小疏密随宜,如颜平原坐位、祭侄二帖是也。一曰狂草,如张芝、张旭、怀素诸帖是也。已上五种,通称草书,亦有分矣。”这里明确地谈到了——“狂草”。
  明代普遍追慕狂草,另,其水墨大写意画艺术成就,也是中国历史上最突出的,代表人物也是二位,即陈淳和徐渭。徐渭恰好处在一个交叉点上,他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大师级人物。徐渭(1521年-1593年),汉族,绍兴府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初字文清,后改字文长,号青藤老人、青藤道士、天池生、天池山人、天池渔隐、金垒、 金回山人、山阴布衣、白鹇山人、鹅鼻山侬、田丹水、田水月(一作水田月)。明代著名的文学家、书画家、戏曲家、军事家。中国美术史绝对是无法绕过他的,而在中国书法史上,则对他重视非常不够。
  徐渭活了72岁,不算寿短。他比书论家赵宦光大38岁,而赵宦光只活了66岁,与徐的生平在时间上又有32岁的重叠,所以,按照当时的社会环境与传媒发达程度来看,赵宦光不一定见过徐渭的书法,保守地说,对徐渭的狂草应该是不太熟悉的。赵宦光所认为的狂草,基本上是指唐朝以来的传统型书法。
  另一位在书坛上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书法家董其昌,年龄与赵宦光相当,但活得更久,活了81岁。董其昌(1555年2月10日—1636年10月26日),其寿命则比赵宦光多活了11年。然而,他的书法循规蹈矩,柔媚多姿,他虽然也算精研狂草,但对徐渭这一路的态度可想而知。由于后世康熙与乾隆帝对其书法的推崇,清代书风基本上承袭了他的衣缽,狂野劲健不足,柔媚悦俗者流极众。所以说,徐渭的狂草不受时人的欢迎,是历史的大气候造成的。几位大的书论家屡屡把他忽略掉,至使今天人们对其狂草艺术的重要性一直认识不够。
  现实的情况是,徐渭因其大写意沷墨画,成为这一派的开山宗主,对后世影响甚大。而他自己在评价自己的艺术成就时,认为自己“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屡屡又被后人所忽略。这不仅仅是画家对自身的认识,也是对艺术审美的一种考评。后人总是把徐渭定位为一个画家,其实,他对自己的书法成就定位最高,而画则排在最末。他的书法究竟与别人有何不一样呢?他在《题自书一枝堂帖》中云:“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书。”明末还有一个大文人叫袁宏道(1568年12月23日─1610年10月20日),湖北省公安县人。万历二十年(1592年)进士,历任吴县知县、礼部主事、吏部验封司主事、稽勋郎中、国子博士等职。在明代文坛上占有重要地位。他与兄宗道、弟中道时号"三袁",被称为"公安派",宏道实为领袖。他看过徐渭的书法,还有杂剧《四声猿》,极其推崇。他称:“予不能书,而谬谓文长书决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不论书法而论书神,先生者诚,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额!”文中“文长”即徐渭之字。“王雅宜”即王宠,“文征仲”即文徵明也,皆明代书法大家。袁宏道对徐渭书法之评价高极了,看样子当时也不是完全没有知音啊。
  徐渭狂草与他的画一样,狂放不羁,满纸狼藉,笔墨姿肆,不计工拙,悲愤、郁结、扭曲、凄怆,如同天书,写意之情毕现毫端。他以书入画,而画却名动天下,因其书法实在太高绝反而鲜有好之者。然而,他的书法观念却深深地影响了后世,如傅山(1607-1684)明清之际道家思想家、书法家、医学家。初名鼎臣,字青竹,改字青主,又有浊翁、观化等别名,汉族,山西太原人。致傅山有““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之书法大论,影响了书法史上碑学数代之久,甚至对当代的书风也影响甚大甚巨。书法审美,尤其是狂草艺术,越来越趋向于大写意和神境,徐渭居功甚伟!
  写意书法的诞生,与文徴明、祝枝山的草书很不相同,甚至与唐人怀素、宋人黃庭坚的狂草,也明显地不一样。她具备着极端自我表现和人性发泄的特征,随意之中又暗含美术的审美特质。如果我们把徐渭的沷墨大写意画归为神来之笔,那么,他的狂草的写意精神应当更为淋漓尽致,更为纯粹。中国狂草艺术审美发展到明代,才真正完成了一次几百年来的长途演化与成熟。
  清以降,狂草艺术由于异族统治者的打压而陷于长期停滞。满清统治者从统治地位出发,大力提倡汉文化中的中庸思想,这种张扬个性和人性发泄的艺术形式自然被取代,整个清代,狂草艺术乏善可陈。民国之后,民主、自由的思潮又占据了主导地位。毛泽东所领导的中国共产党狂飙崛起,推翻了国民党的统治,解放思想又成为新时期以的时代标杆。新中国由于毛泽东本人的诗人性格与审美取向,狂草艺术得到了迅猛的发展。新时期以来,海外思潮与艺术形式大量流入,影响了一大批艺术家及其创作,其中不乏优秀的书法家,狂草艺术更是一日千里,今日面目与我们所认识、所熟识的帖学书法已全然不同。回过头来一看,这才理解到徐渭书法的高深与超绝!
  一些好友总问我,这书法何意?字写成这样,还有脸拿出来堂而皇之地展览?我只好苦笑,无言以对。作一个试验,就是把当年徐渭的狂草拿到今日的展览上展出,未必不会有人也会发出此问。我的体会是:写字确实可以成为书法,但书法绝不是简单的写字。就好象大米可以是一种食物,但是食物,并不能全部等同于大米一样。这取决于它继承的基因和思想。
  我们又回到“射书”与“打书”上吧。他们究竟在干吗呢?无非是拿着毛笔、宣纸和墨汁在那里玩个游戏,我想,他们完成的作品就连他们自己也未必保存。我不想评价这种带有行为艺术特点的方式是否正确。当代是一个多元的时代,每一个个体都有权表达对艺术的不同理解和诠释。我们被太多的“正确”与“错误”导引得太久,“艺术叛徒们”只是在摸索着新的可能,其罪并不当诛。世界变化得如此之大,社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觉之间,沧海真的化成桑田。天和地,远和近,一架飞机一个微信就可以颠覆。书法与绘画的界线越来越模糊,要想分开,剔出的骨头还带着筋肉。
  传统的书家尽可以更加崇尚笔墨技术,而新派的玩家更可能趋向于造型与空间,甚至行为艺术,表演艺术,最后或将成为一个小品演员。这是个人选择的自由。然而,对于一个中国的书家来说,中国书法的写意精神是绝不能丢失的。书法不管如何突变,艺术家表现自我感受与情爱的本质不会改变,狂草艺术的大写意灵魂不能丧失。只有这样,中国书法才能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而不灭亡。
  2019年6月1日作  8月10日改毕
作者简介:贺文键,原名贺建春,另名牧鑫、雪禅子,湖南省常宁市人,上海戏剧学院毕业。湖南作家协协会员,湖南谷雨戏剧文学社社员,现为湖南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二级编剧,全国艺术类核心期刊《艺海》杂志社副编审。主要作品有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戏剧《孔丘与阳货》、诗集《温柔的枪手》、小说散文集《单身汉的祙子》等五部。在《戏剧春秋》《艺海》《理论与创作》《中国青年报》《湖南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星星诗刊》《绿风》等发表100万余字作品。其创作的电影《拯救爱情》《水》、电视剧连续剧《爱情跳棋》曾在央视八套及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戏剧作品主要有话剧《国难:1898》《杀人草》、湘剧《谭嗣同》、音乐剧《假如今生再来》、歌剧《红丘陵》等;电影曾获大众百花奖、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等提名获,戏剧曾获全国田汉戏剧奖文学二等奖和论文一等奖,湖南省“五个一” 工程奖、湖南省优秀新目剧奖、湖南省首届及第二届田汉戏剧文学奖、湖南省创作剧目金奖和优秀编剧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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