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写作嫁接魂灵谱系的表现
——析明素盘诗集《我和我的河流皆爱你》
给吻,封上缄默的舌
而,我有骄傲的春光和果绿
无须雪,风自山谷来
爱什么都是你
爱什么都锋利
——明素盘:《爱什么都是你》
一个美好的女子,蛰伏在北部湾某个城市,用心地誊写着自己世界里的爱之乌托邦,诗里的爱是由心里打开的,精致、细腻;春天长驻她的诗性魂灵,热烈、狂欢。这是诗人明素盘诗集《我和我的河流皆爱你》里呈现出来的,该集是诗人明素盘第三本结集作品,共分《爱,让你说不出》《星星照耀的大地》《沉睡的碎语》三辑,收入诗人近五年诗歌150首,有的已发表,有的首次呈现,如作者言“我尽量地让我的诗达到一种知性或智性的自然状态,缓缓抒情,它们既是矛盾的,又是统一的整体,是我用以抵抗荒谬对抗世俗的力量。”我在收到作者寄来的这本新著,第一时间阅读后,扑面而来一份清新、脱俗之气欣喜不已,有诸多感想,也比较认同诗人明素盘对诗歌的写作沉迷与偏执,因此最快速度读后记录。
一、通过描摹“自画像”来嫁接人生感悟
欧阳江河曾经说过,诗人只是虚拟的,他面对的仅仅是纸张和笔。可简单的存在方式,却让诗人怀着巨大的赞美和热爱之心,这也是诗人的精神的必备。诗人明素盘认为“眼晴看到的就是镜子中的世界。我的诗与个人情感、价值诉求、宗教伦理、美学密不可分,它既有真实性,也有虚幻性。”尘世是精神的投影,她更喜欢用“心的镜像”来衬托诗歌精神。在诗人眼里,只有恒久的诗性在场,被抛光的精神才存在、并且更恒久。“大地在黄昏中慌乱/此时 它远离了炫目的光芒/还有什么能像这一只鸟/勇敢地把自己掏空”诗集中的第一首诗《一只鸟》拉开序幕,冲击读者的即是诗人写自己,仿如“自画像”一般,首先剖析诗中的“我”,这些自我“掏空”式的解析,读者可以从《镜子里的人》《提灯的人》《自度曲》里得到同样的理解。
酒再斟上,这是她的故乡
三月桃花不够红
我忘了行囊的三千里风雪
衣袖如果被艾草染绿
我一定会在她的冰山上
开出千万朵百合
如果不够,就向天空借一点
向绯红翠绿的春天,向大地借一点
如果她喜欢
我要向雨水,再借一点
显然,在这首《还乡》里诗人更明确的向读者展示一个真诚的具备大爱的“我”,兼容了豪情、大气还有细腻的情爱。读者沉醉于这种直抒胸臆的情感表述时,现实世界的一切都被披上了诗性的外衣,而在诗的道途中,诗人的诗心因而勃发,从而处于亢奋中,不断深入精神的荒原。
“而面对天空的镜子/更多的脸庞毫无遮蔽/更多的身体无处可去/她以为未枯萎的/语言会证明/为她找到庇护/一个出口或救赎”(《镜子里的人》)然而这些对自身的反省与刻画,又体现出诗人情感上的女性特有的孤独、脆弱和柔软,“自画像”式的诗性表现,更丰满的展示诗人自身对“爱”理解、包容和给予。“写诗的过程是我与这个世界再认知、再沟通、再深入的过程”。显然对于诗人而言,这一切已足够了。
洪烛在为明素盘的另一本诗集《明素盘诗集》的《序》里说明素盘的诗歌“不仅限于语言上的,不只是词汇、语法与句式的精致,更体现了情感的细腻、思想的严密。……起承转合之间有惊险也有惊喜。”通读了这一本《我和我的河流皆爱你》之后同样确认了这种写作技巧上的精致,精致更是诗人明素盘写作的一种原动力,需要用敏感的心去感知,然后通过写作来传递诗人的理想主义情怀。
二、爱的意蕴超出诗歌文本,升华为信仰
爱,似乎是一个诗歌的永恒的主题,我们在反复的书写,无论好坏,都是发自内心。
诗歌的虚幻写法,在当下诗歌的写作中运用是越来越多了,毋庸置疑的是这样会使诗歌失却真感情,容易使一首看似完整的具体的诗歌显得有些做作,所幸的是在这册标签为“我和我的河流皆爱你”的诗集中,明素盘运用了不少虚幻的写作,但却处处体现诗人的真性情。“我辨不清湖面荡漾的/是惊慌的云影,还是/颤动的回忆/风,吹着七月/吹着我的碎花裙子/也吹着一个人的名字”这首《风吹着一个人的名字》更是一个诗者孤绝内心的悲悯之歌。在风吹过来的七月,诗人在自我孤独的世界里,追索着自己的形迹,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落寞以及内心的激荡。于诗人而言,世界不过是一个流放地,而岁月不过是“说谎的鸟群窃窃私语”,当经历过尘世的混沌与漫长后,诗人感到了一种尖锐的深入内心的痛楚,持久地折磨着诗人的心灵。当感到自己经受“鞭挞”,这便是诗者必然的精神之旅。尽管如此,诗人依然坚持着内心不被改变,而承受着所有来自肉身的重压。这是一种决绝的精神,献祭的艺术,其背后是一种纯真的金色的理想,对诗的纯粹的热爱与信仰。正如评论家陈超所言:热爱,是的。诗者以一颗纯粹之心投入到对世界的书写中去,在文字中饮下诗的火焰。“这多像一面魔镜/我看见许多自己向自己奔来/而那些沉淀的生命片段/终不能再轻易夺去”《对面的列车》这正是诗人明素盘流下的一滴黄金。
熟悉的事物在光影中变换
陌生和羞涩
不需要任何语法和修饰
如果没有风,我一定会忘了归去
多么好,黄昏如此缓慢
足够我把人间爱多一次
从这首初读起来并不起眼的《黄昏》可显现出诗人平凡的日常生活图景,因诗人内心涌荡的诗情而被上了一层诗化色彩,赋予了某种特有的蕴含,在诗人的追忆中,化为一段段篇章。“我几乎不能解释书中的悬念/难以概括的黑与白/哦,强大的语系从废墟中苏醒/在等待,伺机幻发或束缚/仿佛夜侵染在烈酒中喘息/像某人的心,在纸张深处”(《一本翻开的书》),“群山与飞鸟是否都藏着共同的源起/当往事枯竭,影子布满皱褶/你站在飓风中要学会忘记”(《被重置的早晨》)等等,岁月就这样被深情地鼓荡着。古人说写实境时应“情性所至,妙不自寻”,那么这样的性情又有多少现代诗人可以掌控呢?
三、小我抒情彰显非线性的雄性写作气质
用诗歌与魂灵谱系嫁接人生感悟,明素盘在诗集里通过表现一个热爱生活和诗歌的爱的天使,展现一个普通女子的“小我”之爱的同时,还有女性诗人难得可见的充沛的雄性诗歌交响。
法国诗人勒内•夏尔说过,诗人应是正义的摆渡者。写作之所以光荣,是因为它有所承担,承担我们共有的不幸和希望。“唯有语言能延伸人的有限性。”如果诗人在这本诗集里仅仅只是剖析小“我”的情怀,那她的文学价值就可能降低几度,在阅读到《青藏高原》《黄土高原》等几个组诗以及《奔跑的春天》《爱什么都是你》等短诗后,读者会惊喜的发现,在这些诗还可以感受到诗人以豪迈雄壮的笔触,写出大爱的磅礴气势,在诗人的书写里,此种对世界表达的爱是向读者敞开的,诗人在此携同读者一起进入纯粹之思的诗性时刻。当然,驾驭这类题材的不凡功力也由此可见:
更多匍匐的身体,虔诚的信徒与子民
风水写在脸上的土地,那些手和赤裸的手臂
是否膜拜中与布达拉宫的屋顶
成为高原的卷首语
与唐卡、经卷、缎锦与红幡一起
仰望中释出神圣之火
告诉我,那流逝与幻灭的,可是永生?
——《风中的布达拉宫》
读者在读诗的过程本身是一个再创作的过程,是与诗人情感与感知的交流,身处其中,以新奇的感受、神秘的仪式感和宗教氛围,非线性的和充沛的雄性诗歌交响,追寻魔幻场景和情感界面,语言是跨度为足够宽阔的空间思维提供可能,克服小我情感的闲适趣味是一种挑战,对于精神质地的有效处理,在具备历史感的想象拓宽向度,而这种气质在女性写作者中应该比较难得的。在这本诗集中不少篇章里却都可以感受到,诗人已经由先前单纯的感性的热情转向理性的成熟,在由感性到理性,再到感性,又重回理性的自我审视中,并对诗有了更高的仰望与更深沉的热情。诗人明素盘在这样的抒情中,我们很容易捕捉到诗人更加隐忍的激情,更加深沉的理性,经历漫长的思考与沉淀,诗人完成这些创作的时候除了写作技艺上表现成熟外,诗人本身再次负载起诗的使命,迸发出属于生命的呐喊。
霍俊明说:“把一首诗写得像‘好诗’,并不困难。把一首诗写得有时代生存和生命的活力,才具有真正的难度。”诗人明素盘正是在她的诗歌里把生命的活力和时代的意义,用诗歌与魂灵谱系搭架联系,全集150首阅读下来,不啻是一场精致语言的狂欢,正如诗人明素盘所说:“我更想用纯诗这样一种书写方式享受我与这世界共存的孤独的美。”显然在这本诗集中,明素盘做到了。
文章发表于《金田》2021年第1—2期(合刊)(总第393、39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