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晓明诗选（二十三首）

访观音山古寺
 
透过古寺的窗棂
面壁的高僧正在诵经
所有的杂念随木鱼声散到尘世间
参禅的人心灵澄澈
听禅的人心里惆帐
 
夜色临近，恍惚迷离间
似乎有一种时光静止的错觉
只见青灯初染的绣楼
李清照和衣而卧
桌案前书半卷
纸上写的几句伤感
在月色乍泻的天空里泛起宋词的光亮
 
我轻步缓行
偶有箫声传来
划破了山和寺的宁静
与灵魂飞越千里之外
 
 
古战场
 
狼烟四起
战马奔突嘶鸣
蹄声在风中格外稠密
血的游戏
将生命掷来掷去
成为火的原料
铁戈锈成粉未
一堆白骨露出
幽灵锁在深闺的梦里
至今仍弄不清楚
胜者为王和败者为寇的哲理
残阳如血，大漠苍茫
天边一队骆驼走来
铃声摇响了
一曲古战场的悲歌
 
 
白露生
 
一位温情内敛的姑娘
穿着金色发亮的衣袂
吟唱《诗经》里的秋韵姗姗飘来
她含情的眼里绽放着脉脉的爱意
也朦胧了侬的眼睛
侬知道她的芳名叫白露
 
只是半山腰的月老
来不及牵一根红线
她听树上的秋蝉一叫
害羞地
化成了草叶上晶莹的露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一曲依人的爱恋
穿越千年的时空
降落凡尘
生长在雪亮的铁犁上
 
而侬站在屋前
眺望耕耘过的田地
伊人拿着一块手帕悄悄走来
轻轻拭擦侬脸上流淌的汗滴
 
 
一缕香魂归来兮
 
清明的雨，纷纷扬扬
路上行人，也断了魂
 
一个魂魄，离开了桂阳一千九百余年
不用绿卡，在世界各处飘游
而让全世界的人对你顶礼膜拜
唯有你的故乡显得这般寂寥
也许是年代的久远和山川的变迁
让故乡人产生一种隔离
是愤抑，还是心寒
 
秦时月，汉宫秋
当一个凄苦的夜晚
你在汉室皇宫的一间屋子
关闭门窗，洗涤了一身
然后，坦然从容
痛饮了那杯放了毒药的酒
质本洁来还洁去
你故里蔡子坪的蔡氏族人
无法将你的清白之躯运回安葬
《后汉书》的"国除"二字
又让多少故乡人撕心裂肺
可距离你生前百年之后而墓穴
后人称为"蔡伦井"的地方
曾经为你修建了蔡侯祠以便祭祀
 
历史的片断，时断时续
扑朔迷离，尘埃落定
蔡子坪的蔡氏族人远走他乡
蔡侯祠也灰飞烟灭
只留潺潺流水的蔡伦井
依旧让后人深深地叹息
毕竟历史是抹杀不了你的功绩
 
今年的清明，我伫立蔡子坪
含泪为你招魂，一缕香魂归来兮
 
 
一张厂牌
 
被工厂通知正式上班
是在拿到这张厂牌时
先前一系列的应聘
面试、填表和体检
凝成一张入场券
 
厂牌，一张硬纸片
长约八公分，宽约五公分
倒了四个小圆角
正面上方印着是工厂的名字
下方依次是一张寸照
依次是姓名、工号、部门、职务
加上一个红色章印，厂方认可
人力资源部门颁发
最终解释权归工厂所有
然后，套在一个透明的塑料壳中
夹在工衣的左胸前
我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发明了厂牌
在深圳或者是东莞每个工厂
几乎是类似的一张厂牌
充当着每个人的身份证
也充当着工厂的免费移动广告
一张厂牌，打上一个工厂的铬印
一张厂牌，扛着一个人的简史
 
职务，两个很普通的汉字
手机上百度搜索的定义
是职位的集合或统称
将它移植到厂牌上
把人的身份区分开来
却渲染上不同的颜色和份量
一张普工的厂牌
无疑是散发着轻浅而又卑微的气息
 
在工厂打工几年，到离职那天
人力资源部的小姐会提醒:
"你记得带上你的厂牌找我!"
进入一家工厂是从这张厂牌开始
结束也是从这张厂牌开始
被收回的那张厂牌没太大变化
唯有厂牌那张青春朝气的照片
失却了原来的颜色而黯淡无光
两处不知时候留下的斑点
蒙上了无法掩饰的沧桑和逝水流年的记忆
只是我每当回想起来
一颗撕裂的心在滴血
 
 
八月的一首情歌
 
八月，想起你唱的那首情歌
我在山路跋涉也失去所有的意义
往事和泪水打湿的期待
作响岸边一色水天
思绪的汛期在寂寞中涨起
我仍被风雨
囚禁在那条远航的船上
 
八月，打起花伞的日子
你坐在思念的窗口
轻轻弹拔吉它轻唱
也许是品味一次欣慰的甜蜜
填满忧伤的诗笺
藏不住打工的心事
蜇伏己久翡翠般的寻觅
 
每一次灿然的微笑
定格成爱的泅渡
我一如既往听海边的潮水
楚痛的吟哦泊上你的心岸
那首含羞草的歌
仍不落不息流行在梦呓里
八月的椰树叶子依然碧绿
我追逐着你的倩影
演绎在童话的浪漫里
 
八月，回望你晴空下的眼眸
沉睡好久的心扉
终究打不开寂静的夜色
当你踩着粉红的韵律
好像一朵花开放在我的诗行里
不知濡湿多少薄笺
思念的潮汐于梦的另一端
稀微的缥缈中
路灯下的孤影长长
 
 
大溪古村
 
一些与骆宾王有关的诗文
遗落在古屋的瓦顶
悄悄地发了芽
明清人物的脚印
在光亮的青石板上踩得发响
马头墙面对面的翘角
撑起了一串梨花带雨的忧伤
古戏台渗透湘昆的记忆
却承受不住春光秋色的风韵
站在历史的边缘
一位蹒跚的老人
背负着岁月发涩的风雨
留下一声哀叹
 
 
凤凰古镇
 
心海
总有一叶扁舟在暮色里游弋
长着苔藓的码头
听不见召唤
只有稀疏的灯火
依然阑珊
草鞋绊子的痕迹
在清晨被一把扫帚
连同晨辉一起扫去
 
风凰古镇
一级台阶或是一个转弯
一个巷街或是一根柳条
一片灰瓦或是一梁飞檐
都随沱江的流水
涓涓细流，流到今天
 
古镇纤纤，翩翩盈盈
撑一根风中的竹篙
插入燃烧的心跳
 
沱江两岸的吊脚楼
错落有致地排立着
晴朗的天空
听一位老艄公一声欸乃的吆喝
溅在千年的歌谣里
 
凤凰古镇
读沈从文一本《湘西散记》
算得上一辑爱情与山水的故事
再读一部《边城》
一个不可复制的经典传奇
从沱江的石缝里
从苗家妹子的情歌里
从岸边吊脚楼的风俗里
从黄永玉画的动感里
行走间，一次又一次地迷失
只见，一位温润如玉的女子
缓缓走来，心魂
被她抛的媚眼射中
倒在古巷口，爬不起来
 
 
在端午节，我想起屈原
 
五月的雨纷纷扬扬，下过不停
也许是苍天
将屈原的哀思化成了泪
赛龙舟，人声鼎沸
龙舟在江水面，如离弦之箭
划向了终点
 
"长太息而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我吟诵着《天问》泣血的诗句
仿佛看见一个憔悴的身影
彷徨在汨罗江，含恨投江
 
如今这个尘世呀，也很喧嚣
我同您一样，用自己微弱的力量
向苍空呐喊，倾泻心底纯真的部分
可滚落的泪珠，似这五月的雨滴
夹带几许晦涩，无力反弹
 
屈原啊！端午节所以这样隆重
是您凄美的故事
给节日增添不少的色彩
我闻着粽香
就能感悟到那惊天的壮举
在那个颠覆的黑暗
一颗两千多年的孤独灵魂
跌落在灰色混沌与黑色悲哀的夹缝里
挣出了一线光明
 
"世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
这是您《怀沙》中呐喊的高洁诗句
我读着，心碎了
屈原啊！就让粽香与艾叶
轻轻抚平心里的伤痕吧
我将您那颗浩然正气的心
栖息在一棵开花的树上
散落泪的芬芳
 
 
烟雨秦淮河
 
烟，朦朦胧胧
雨，淅淅沥沥
有烟火，就有金陵城繁华的人家
有细雨，就有秦淮河荡漾的绿意
那些如花的佳人
不是在晚晴楼歌舞
就是去桃叶渡踏青
那些过往的才子
不是在文德桥下马
就是上白鹭洲沽酒
 
秦淮河的悠悠风云
被岁月抽空一截
就会有烟雨填满一截
唐代朱雀桥的青苔
连着青石板古道的野花
刘禹锡翘首乌衣巷
凝视着屋檐下双飞的燕子
等待一场缠绵悱恻的艳遇
 
夜幕垂地，河上灯火阑珊
从小车窗口双重的玻璃上
辐射出柔和的光亮
反照出一片时隐时现的色彩
在起伏的水波里
挑逗起缕缕涟漪
浆声随灯影
萦绕在水面的月光里
悠远而回荡
 
梦里几度，不知多少才子佳人
在秦淮河上演了缠绵的爱情故事
泪光几许，追寻浆声和灯影
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的往事
在我眼眸里渐渐凝重而浮现
 
六朝金粉，十里秦淮
当我从水与光的融合中
望见，媚香楼里
披着轻纱的李香君
凭栏远眺，似乎在等待
远方的情郎归来
此时，秦淮河的水变得深绿
桂舫兰棹，灯曳波漾
歌妓佳丽在灯光迷离幻影里
温柔绻娟，袅袅多姿
我牵着孔尚任的手
从江南贡院里出来
试问：孔兄，大作《桃花扇》
何时在金陵昆戏班上演呀？
孔尚任捋着山羊胡须
回头一笑吟道：
“灯影轻薄洒，淡月映秦淮”
便转身离去
而我呢，在桃叶渡口
上了一只小船
晃晃悠悠，穿过文德桥
人约吴侬软语，梦在柳树梢头
 
 
情在远方
 
一条哑默的小河
在一个冬天的黄昏里缓缓流淌
因离愁而阵痛
因阵痛而晕眩
心，折断了远翔的渴望
苍天凝睇，晚霞拽着斜阳
诉说世间无声的荒凉
 
春天来临
破碎的心绾在飞鸟的羽上
那条哑默的小河开始喧哗
欢笑，从流血的忧郁中升起
梦，盎然如大雁徘徊云水间
 
幽谷的石头
释放久经凝固的声音
筑入了天籁，从天空到大地
歌回旋着一个不死的期待
所有的高山在聆听
就在夸父逐日的地方
幻化出一片灿若云霞的桃林
 
远方，那所依恋的地方
一颗心紧裹着
一座闭锁的城堡
爱是城堡的女王
自由是漂亮的皇冠
风铃和明月
描述着一个千古流传的旖旎
 
沉积的忧伤
常在远方的浓荫里
寻觅美丽的窝巢
不只是春江绿水上的白帆
不只是秋光在风荷间雀跃
欲望的蜂蝶，浓艳多彩
越是相思，越是炽热
 
远方，她的波光在梨林处
而那眼眸在哪里？
远方，她的吻香在小楼里
而她的樱唇在哪里？
哦！情在远方
所有的日子都爱恋过
哦！情在远方
所有的日子都拥有过
远方，是生命的那颗露珠
远方，是生命的那道霞光
 
 
石头与人的交响曲
 
天空痉挛着
地球阵痛着
在火蒸腾却又凝结的时候
在力奔突却又停止的时候
石头诞生了
时空孵化着石头百万年的期待
人出现了
当人站立起来时
连太阳和月亮都感觉不可抑止的激动
人的第一个创举
是用刚刚离地的双手
触摸着石头的沉默
投向逃逸的猛兽
血染红了石头的棱角
石头在一个失去日月的风雨之夜
用被撞击出的火星照亮人间
石头被人磨砺着
发明了人类第一把石斧
第一簇石箭
第一颗亮着古朴之光的石珠
以及许多许多都是关于人
从石头创造的杰作
 
石头，有人的抚摸
开启了智慧的心
找到了石头最初的美
有了永恒之歌
这是释放着力与火的歌
苍茫天地间
这首歌从几万年前延伸至今还合唱着
当尼罗河上的曙色
沿着守护在埃及金字塔前
斯芬克斯的目光漫溢四方
当坐卧在希腊巴特神农殿上的雅典娜女神
以宁静尊严的妩媚莅临于世
当中国北方的万里长城
随着飞驰的马蹄，跨过崇山峻岭
向岁月传递它报警的烽火
当明清朝廷的华丽和威严
矗立在北京皇宫石砌的栏杆上
当沉痛的缅怀
依附着英雄和亲人的墓碑
当易逝的美
被固定在不朽的浮雕石像里
当路和石桥弥合遥远的阻隔
把心与心连在一起
这一切呀
这一切是被人的心灵思虑过的石头
这一切是被人的双手塑造的石头
这一切是石头与人演奏的交响曲
 
 
小满
 
山与山开心地一笑
便流出浮汁
流出深深浅浅弯弯曲曲的履历
 
一阵阵雨水注入溪里
一条条小溪汇入江里
千古悠悠的舂陵江
在小满的时节开始丰满起来
 
涨满讯期的江水
踩过礁石
唤醒了沉睡的土地
日子拨节的声音响出诗意
鲜活的水珠跃过叶脉
簇拥着乡里人的心
 
两岸呀
树木花草在长
乡妹子的倩影在长
悠扬的山歌在长
 
舂陵江的琴弦
漫过岁月的印痕
弹奏着时代的音符
欢悦而飞扬
 
 
舂陵江民谣
 
清清的江水敛起了新娘的嫁衣
慈爱的母亲站在岸边
江风吹得她心很痛呀
一代代故乡的风俗就是这样
撩起衣襟都是舂陵江的水
扑扑衣襟都是故园的灰
这江水千年万年都绕着青山流
只是水面的皱纹
就怎么落到了母亲的脸上
囡囡呀，走吧！
听一声母亲的呼唤
叫得新娘好酸
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玉米
 
玉米
选择一切平静的夜晚
铺展温柔
然后，用蓄满的激情
构思粒粒珍珠
修饰姑娘的眼眸
阳光成熟的时候
它以沉甸甸的姿势
履行对土地的承诺
让那些农家孩子
在俭朴的房舍里
分娩出新鲜的笑语与祝福
 
 
种子
 
一粒优秀的种子
总是流落于民间
四季的风霜雪雨
给予它苦辣酸甜的告戒
便一生不打呵欠
面对天空孕育出广阔的心境
种子抖擞精神
以无畏的气势奋力一搏
终于见到了阳光雨露
 
 
诗祭
 
海子卧轨自杀，二十五岁
戈麦跳湖自杀，二十四岁
方向服毒自杀，二十八岁
蝌蚪割脉自杀，三十三岁
 
在你们打算放弃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刻
想到的依然是诗歌
那一刻的声音
在你们的灵魂里轰鸣着
你们以不同的方式走上一条不归路
 
如果是现实的欲望中
发现不朽的心境
你们不想死
如果是萎琐的野心里
发现不朽的希望
你们不会死
 
命运的重锤
偏偏密云重雾般落在你们心胸
你们招架不住
才倒在自己的绝望和叹息里
谁让你们是诗人呢
写诗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
可你们热爱诗歌
你们生前都是蘸着生命的血液写诗
而且写得像血液一样惊人
 
你们厌倦了这世间的虚伪
当听到那些空洞的讪笑声
在你们耳畔响起的时候
你们实在是无处可躲
才躲进了自己的睡眠里
睡眠像收留一群远游归来的孩子
永远地收留了你们
 
在这样的天气里
诗歌的殿堂是神圣的
你们用生命为之燃烧
行人欲断魂的清明
我甩去一路的喧嚣
追寻一片纯净
默默祭奠你们的灵魂
祷告，再祷告
 
 
关口赵侯祠
 
一条残破的青石板古道
从山凹穿过
一座小小的古祠
孤独地兀立在那儿
三面是砖墙
青藤爬满了祠顶的瓦脊
祠内的神台供奉着
一尊一千八百年前的神灵
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将赵云
也许这古祠，以前是一座凉亭
或是一处哨卡
 
当我伫立祠前
凝视那磨损得光滑的门臼
刺痛心扉
初探赵侯祠时
给我的印象是那么的悲凉
一位纵横驰骋的大将
仅留这点遗迹
如同一个历史的袋子
慢慢打开，而赵侯祠
是这袋上扎记忆绳子的结
深深楔在山谷间
过往云烟，昭示千年
 
 
风雨骑田古道
 
在层层迭迭的山峦上
一条从衡阳通往连州的骑田古道
让我的灵魂飞翔于历史间
风将秦汉的烟云切成碎片
雨将唐宋的故事缝成苍茫
它伴着记忆的悠远而悠长
它随着画面的延伸而伸展
悠悠的凉亭，承载几多的风雨
构架了一幅阡陌交通的丹青画卷
 
当思绪随着马蹄印的青石板飞向远方
一队队盐丁和挑夫们
长途跋涉在空谷寂寥的山间古道上
他们的本能是渴望见到烟火
尤其是在日暮乡关和霜冷月残的时候
烟火，带给他们是家的念想
 
层林漠漠烟如织，寒鸦一点伤心碧
那踩踏得溜光的青石板遗落在荒草野外
那栉风沐雨的古亭
早己见不到匆匆的行旅
却还能让我想象挑夫们
在亭内歇脚抹汗的情景
长亭连短亭
是先辈灵魂不巧的象征
然而，当战马嘶鸣时
给人的感受是血腥的烟尘
 
一道道山岗从历史画面闪过
一条条溪河从记忆场景奔来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一骑红尘的典故背后
骑田古道扬起了马蹄疾驰
洒落了多少人的血与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我站在历史深处
寻寻觅觅，许多传说与故事
撒落在古道旁的驿站里或是凉亭边
那些模糊的碑刻
远远厚重于一本本斑剥而发黄的史册
因为古道上每块青石板
凝结着一段沧桑的印迹
因为古道旁每座古凉亭
流传着一个鲜活的故事
西风瘦马，尘埃落定
 
在回往的旅途中
我发现一座静默的古桥
以骷髅的方式活着
似荒山野岭间的孤魂
若即若离，低吟悲歌
 
 
雪夜与李谪仙痛饮
 
一个冰冻的雪夜里
我悄然起身
随时空的倒流
来到浮华而又糜烂的唐朝
在长安一个古朴陈旧的小院
与李谪仙相遇
一张桌、一壶酒、两只杯
两人对饮
杯中的青酒倒映着一个豪气干云的诗仙
却又装着唐风一滴滴悲伤的泪珠
 
李谪仙，痛饮一杯吧
天际的那轮寒月读了你的情思
千金散尽会复还来的
你痛饮一杯后
为何总是紧锁眉头
是想离开这个摧眉折腰的朝廷
 
李谪仙，轩辕台的雪花大如席
不如送我一首兴酣落笔泣鬼神的诗篇
 
只是那个王朝的背影
就像一具腐朽的尸体
在你豪放的醉意中逝去
李谪仙，离开这个不开心颜的尘世
桃花潭旁边的汪伦
等你去做客饮酒
 
当小院的那扇门缓缓打开
李谪仙，你也不向我告别一声
白衣飘飘，带着满脸的抑郁
在茫茫的雪野，仗剑离去
 
那弯寒月似刀
照着这长安小院的伤感
只剩一张桌、一个空壶、两只空杯
心哽咽，如雪
 
 
悟
 
信念的航向已定
只因搁浅岸边
而遗憾终生
 
命运似一条鱼
游泳于恩爱
却活在那一泓清泉里
 
心冰冷而坚硬
被热泪融化
一朵花儿，在灵魂深处
绽出一个清甜的微笑
 
何必憧憬那彩虹呢
那是云雨之后的幻影
善解人意的姑娘
做一颗不知诡诈的露珠吧
在滋润的叶脉里
呼吸着纯真
 
 
无题
 
两座青峰耸立
一泓清泉从峡谷间流出
汇成一条流淌的小河
 
两岸草木浓郁点缀
一位渔夫站在船上
撑着一根竹篙，吆喝一声
猛然一插，划向河心，
唱着元结的《欸乃曲》
 
站在岸边的姑娘听了
有点害羞，情绽放如火
 
于是，渔夫摇晃着船儿靠近
木桨划出的涟漪
荡漾出一个浪漫的传说
演绎一千年又一千年
 
 
失业者的自白
 
立冬了，湘南的天空
经过一股寒流，转入天晴
在失业的三个月后
他没有心情欣赏
那小桥流水的画意
 
因为一股寒意笼罩着
现实的失落与无奈
猪肉价格翻了两倍
他的家人，吃着四块钱一餐的午饭
生活的寒流蓄势待发，危机四伏
 
他在思考，老天会不会产生
二OO八年那场地动山摇的冰灾
老家白发如雪的父母何以为生？
房奴和车奴充斥着这座城市
农村荒废的土地长满了杂草
 
当第一片雪花的飘落
宛如他脸上的眼花
置身这座喧哗的城市
我只有低头
对脚踩的土地，为他祷告
田间压死牛的救命稻草
往往潜伏在繁华似锦的背后
 
寒冬来临
他站在一座高楼的顶端
看一眼太阳，记住光明的模样
企盼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