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与洱海的对视（组诗）

 
苍山
 
这座父亲般的苍山，屹立至今
冷眼望风雨岁月，即使白了头
从没改变姿势，像十九位神灵
每一种表情都朝向大地和天空
 
许多云穿过心脏，等待下雨
大理石把许多梦描绘成画图
藏得很深，因为时光太长
 
我不知道十八溪水为什么鸣唱
只知道水在天上流，不知去向
 
我的家就在苍山下，第一峰
十九个兄弟的老大，健壮如牛
在雾海耕耘，在云山播种
 
沧海桑田，苍山诞生的那一刻
美丽为之倾倒，神奇为之震惊
我的祖先，赤着脚在荒野狩猎
 
在静夜里，我曾听见苍山在拔节
哪怕长高一厘米也是一次阵痛
如果爱苍山爱得很真，很真
即使深埋苍山，我也无怨无悔
 
摒弃所有幻想，看淡所有浮名
一个心思把苍山举在我的头顶
 
即使我老态龙钟，满头飘雪
也要像不老苍山活得潇潇洒洒
 
换个角度思量和赞美我的苍山
我看见十九个兄弟挽起手臂
在南高原奔跑，早已名扬天下

 
洱海
 
这个母亲般的洱海，在视线上
像扎染染出的蓝一样精彩的蓝
 
我荡着一叶小舟在水晶宫出没
波峰浪谷淹没不了我的身影
犹如取经归来的路上，腾云驾雾
不为什么，只为我是洱海的儿郎
 
我骑着骏马，在波折的岸边狂奔
一层一层歌谣在神的额头闪亮
千年的回眸，浪潮一样漫上心岸
 
面对水底的天空莅临天上的水波
我的梦，在时光深处悄悄穿行
 
洱海是一盅酒，我愿沉醉不醒
洱海是一片天，我愿飘飘欲仙
 
不管岁月已经十分脆弱和苍老
我依然与洱海一起腾浪和浮沉
 
当头枕波涛的时候，心不再流浪
我就是苍鹰，在洱海的梦里掠过
生与洱海相守，死与洱海长吟

 
苍山与洱海的对视
 
天地耳鬓厮磨后，苍山与洱海
在一个黎明或者黄昏诞生了
苍山在聆听波涛滚滚的洱海
洱海瞭望着巍然屹立的苍山
血与火，也在那一刻熔冶混沌
 
雄性的苍山长满森林的须发
苍山想飞，飞在洱海之上
母性的洱海飘逸水草的秀眉
洱海想浪，浪在苍山山顶
 
而我，一次又次顶礼膜拜
任凭风雨击碎我呆滞的目光
 
苍山把影子映进洱海的深处
洱海在梦里接受苍山的亲吻
苍山与洱海，对视的那一刻
相互依存，并且海誓山盟
海枯了，石烂了，时光走了
苍山不会消失洱海不会干涸
 
三塔是苍山与洱海得道的高僧
把佛经写满轻盈飘过苍山的白云
 
苍山上十八条一路弹琴的溪水
把脐带牢牢系在晶莹如玉的洱海
像母亲的乳汁滋润着丰腴的土地
 
苍山的每一朵白云好似在水里飘
洱海的每一缕水草仿佛在天上摇
 
苍山望着洱海的时辰，苍山无语
洱海望着苍山的时辰，洱海起风
就像历尽风雨永不失约的时光
苍山与洱海相拥，难舍难分
 
也许我的歌吟带着母语般的祈祷
每一滴海水，在苍山洱海间起伏
我用我一生的爱撕碎虚幻的黑幕
 
苍山与洱海不变的相守震撼世界
苍山与洱海融合的姿态举世无双

 
下关的风
 
下关的风像一把锋利的刀
一刀刀切割静夜听风的心
从心刮进去从心涌出来
留下长夜寂寞而空洞的梦
 
如果有一个刻薄的风娘娘
罐子里装满风，长袖飘抚
在风口起舞，在风头逍遥
 
树叶鼓起手掌，响声一片
窗格吹着口哨，欲裂欲碎
风不分南北，一波又一波
没有前路，也没有归途
 
浅梦划出无法入睡的清醒
忧心静谧期待黎明的失眠
 
张开肺叶的时刻，灌满清风
混沌的世界悄悄被吹得很远
 
我在风中赶路，去向何方
顺着风的方向，一直在路上

 
上关的花
 
传说已经很古老，那株树
早已被刀斧砍伐，泼了狗血
连根也被刨出，像诅咒
法师的经书也已经深埋
只留下村名还在默诵回忆
 
火塘边，我听祖母讲的故事
很凄婉，优美如天边的流云
 
十二月有十二个色彩和花瓣
闰年里十三个仙子翩翩而降
像观音的坐莲，圣洁而高雅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从说起
在心灵深处花开成一片海
 
如果我也是树，一株古老的树
装饰大地上那一片招人疼的美
千年前千年后，传说还在传说
 
从此，在洱海边的花海里
影子开满花枝，回眸万紫千红

 
苍山的雪
 
落雪的时候，我没有在苍山顶
一朵雨云，遮掩了透明的天空
寒冷中女神在寂静里沉沉睡去
 
苍山雪，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
雪在纯美的世界寂寞地歌唱
即使有一万次想去的念头
我也只在梦里，在雪峰上徜徉
 
长翅膀的猎人驮着美艳的公主
雪峰上，有他们温馨的爱巢
 
一朵望夫的云飘过满山的积雪
用风声呼唤久久未归的猎人
 
只有神灵在舞蹈，星辰和太阳
影子般掠过那块精美的雪地
 
如果我满头的白发像雪一样白
被风扬起，像我纯洁的心灵世界
我愿白发如苍山顶千年不化的雪

 
洱海的月
 
洱海也有风平浪静的日子
那是黄昏，月亮升起的时候
 
被风和云擦拭过的镜子
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摇晃
水里的月亮在天上迢遥
 
我举起那扇结满青苔的木桨
轻轻划动小船在月光里穿行
美丽的美丽像梦一样传奇
 
尽管洱海很深，深得清澈见底
月亮，不会沉在摇曳的水草里
 
我听见一曲又一曲动人的歌谣
沾满月色在水面追逐月影奔跑
 
抬头望月，我的相思缥缈如月
低首寻月，我的情诗朦胧如月
 
当洱海某一刻在我的怀里睡去
月光流淌，遐想是那么透明
就像月亮悄悄升起又轻轻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