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与树（组诗）

 
桃花如果不美
 
来自空中的雷声还没有传出多远
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下，落在我的身上
并不是通知我及时躲避
春天若想通知我，会有更好的方式
桃花从街边喷涌而出，往低处流淌
这样的溪水容易被人瞧见，视为祸水
除非心神安宁，否则别在窗前坐下
看许多人从街上跑过
雨在另一个街区排兵布阵
有些墙没有分隔作用
有些河流是临时拼凑的
可以涉水而过而不必跨越
如果不计虚假因素
可以依赖所在的位置区分不同的人群
桃花如果不美，我便无法遇见你
夹在两页书之间的一个词语
被我说出之后，天便黑了下来
此时我推门进来，请在临窗的地方
给我安排一个位置
2024年4月16日
 
 
阳光能穿过许多事物
 
这世上有许多事物如一束光那样
可以穿过苍穹
照进阴暗的角落
又或许是光明可以容纳许多事物
允许事物向光而生
语言到不了的地方，音乐可以
而音乐之外，黑暗仍在飞翔
暴风雨中，从鸟巢里跌落的小鸟
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颤颤巍巍地走向草丛
冬天不光有寒冷，还有炉火
并被一双手传递
在草叶上，听到春天的脚步临近
天还没全黑，树林中传来野花香
摸黑赶路的人自带光亮
2024年4月19日
 
 
不远处
 
羊群埋头发掘它们的粮食
却被简单地当成吃草
草没有那么美味，羊们不必神情贯注
溪水从不同的地方流出
但只流向低处
月光从水里洒向万物
自带水的几项特征，流动与波纹
世事无常，由此源起
只要肯低头发掘
羊群就不会缺少粮食
我从人群中看见你
又在不远处看见你在人群中
难以忘记的星辰白天也能闪烁
把门关上，就算是远行
不管身在门内门外
赤脚从石板路上走过
走过青苔和水洼斑驳的记忆
远去的时光，不辞千山万水
带着路上的星光，在不远处重回
2024年4月19日
 
 
麻雀飞到河流那边
 
无论梧桐叶愿意与否，到了秋天
它都得从枝头落下
生活的常态是无奈
叶子落下，便是其一
志得意满的时候终归屈指可数
天空辽阔，和叶子落尽有关
曾经阴暗的事，只要它心向光明
就可以从角落里走出
麻雀在窗前的榆树上
只作短暂逗留
便黑压压飞到河流那边
不见得它们的灵魂比梧桐树高贵多少
所以它们飞得很低
2024年4月17日
 
 
明天天气照常晴好
 
从咖啡馆里出来的人，转身就在
烧烤摊前坐下
龙虾要蒜泥与十三香二种
樱花暂且落下，其它时间
枝头让它的等待郁郁葱葱
青蛙必须随地擂鼓，就如繁星点点
夜晚十点，长廊里玩纸牌的人群
向小区门口散去
许多人仍意犹未尽
乍暖还寒时节，天气反复无常
随着时光远去
许多书上的内容都没有记忆
尽管当时不一定少读
电影尚未落幕
预料中的情节不揭开也罢
我们各自回家，却不道别
我们都当明天天气照常晴好
2024年4月20日
 
 
恰好遇见春天
 
雪不会无缘无故落下，树林也只是
偶然起雾，毕竟晴好的日子居多
道路不一定出了村口
才变得平坦宽阔
门窗已关严实了，却仍能听到雷声轰隆
紧接着草木长高的声音匍匐而来
大地只有露出胸膛
才能迎来大雨倾盆
缺乏秩序的人群需要街道从中穿过
把他们安抚
短暂的宁静也是好的
饥饿总是在人困乏时来临
像黎明时的鸟声那样将我唤醒
谢谢它让我对田野上的
小麦与油菜保持渴望
2024年4月17日
 
 
树林与树
 
一棵树代表一个人
每个人都是千差万别的
树林里有不同的树种
人类就会有民族万花筒
人类的砍伐与搬运就像上天的安排
如果没有，两棵树不会相见
即便同在一座山上
过完这一生
你我永生永世不会再遇见
2024年4月16日
 
 
我们离玉兰树的距离
 
和麻雀一样，乌鸫也去不了南方
它在玉兰树的枝桠间跳跃
却不能离南方更近
没有久违的感觉
不比燕子，一年一度南飞北归
桃花可以落尽，却不一定长成挑子
纵然桃花树下有桃花庵
进出玉兰树下的人，今年略有变动
许多人都推着自行车在晨雾中出去
不只油贵，大白菜的价格上涨了一元
我们仍离不了从玉兰树下进出
.生离死别都在平常的瞬间
从去年冬天到今春
我们离玉兰树的距离不增反减
         2024年4月17日
 
 
梧桐叶簌簌落在我的肩上
 
如果海游镇*的人民路足够长
我相信我会一直走下去
从白天到黑夜，不舍昼夜
无数的鸟雀从梧桐树上飞走
去哪里并不重要，但请别回来
因为我不知道雨天与阳光
哪个会先来到滨海小城
书店的门早上打开，日暮关上
这中间我会站着把一本书翻开
漫无目的地翻至某页
有些词语适合送给你
可我违心留下了
有些语句是你赠予我的，我愧受了
梧桐叶穿过灯光
簌簌地落在我的肩上
无论是小城，还是黑夜
给予我的时光都只限今夜
我走在人民路上
和翻书一样漫无目的
人民路太短了，我要走上
多少个来回才能天明
2024年4月17日
 
*海游镇在浙江省三门县
 
 
雨里来去的人
 
他时常望着屏幕发呆，长久不跳动一个字节
窗外淫雨霏霏，那么大范围的雨能藏下许多事物
他喜欢反复审视这些外表冰冷的事物
对着它们自言自语
顾自把它们当成忠实的听众，直到它们
重新熟悉起来，温暖起来，满血复活
眼前的房屋都不是他建造的
他却可赖以挡风遮雨
他的思绪习惯穿雨而过，远走他乡
由雨把他的行踪清洗干净
由雨完成，这是他最称心的事
2024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