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山村消失的事物（组诗）

许多事物是这样消失的
 
小山村没有多大场面，也就没有多少
事物值得记忆
柿子从树顶红起，在短暂的深秋
能红几只算几只
先红的柿子都属于太平鸟的
霜降之后，还没有红的柿子
太平鸟不愿意啄食
今年就没有人采摘了
陡峭的梯田通过榆树梢到达天边
田堤太高，溪水走不多远
就有榆树叶覆盖，就难觅踪影
玩起消失的艺术
南方的山恋一点不比溪水差
叠着挂着悬着，转身就消失不见
2023年11月23日
 
 
燕子不能离村庄太远太久
　　　　　
房檐下筑巢的二只燕子
不是去年的那一对，它们筑的是新巢
新耕耘的稻田刚蓄上水
秧苗还没插下，燕子就在田间上下翻飞
它啄虫子，也衔新泥
仅在三月初，马头兰就从嫩芽长成草叶
其它的时间，虫子苏醒过来
背影好看的山峰都站在水上
离村庄越近越是清晰
而燕子不能离村庄太远太久
它甚至不能在电线上停留太久
燕语呢喃，相互依偎
因为村庄里有它新筑的巢
巢里的雏燕正张着大嘴，嗷嗷待哺
　　2023年11月26日
 
 
野菊花只要一丁点的阳光
 
时光匆匆流逝，如盖的浓荫
很快变成了光秃秃的枝桠
吃柿子不能填饱肚子，太平鸟吃柿子
是因为吃一口红彤彤的柿子
抬下一头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最宜打发午后的时光
树林把所有的空旷都给予阳光
仍不够阳光在草叶上闪耀
溪水里也有部分的阳光
养活石斑鱼不成问题
野菊花只要一丁点的阳光
就可以让一方天地金黄
尽管一年中大部分的时光已被错过
　　2023年11月23日
 
 
竹林中的道路是空荡荡的
 
不是每次走错路都能走回来
因为竹林中的小路
纵横交错有万千条
小溪从光滑的岩背上流下
麻雀飞到金钟山那边
蚂蚁沿着墙根爬行
爬到小院的阳光中，它们要走的路
其实在竹林中早露端倪
其实走对路，也未必能走回来
所以多数的时候
竹林中的道路是空荡荡的
很少看见有人来回行走
2023年11月20日
 
 
追寻逝去的时光
 
小溪追寻逝去的时光的方式
有别于乌桕树
小溪潺潺，而乌桕树
不过是偶然风过沙沙
山岭在摇摆中铺上一层松针
可以让乌桕树的脚步更轻些
因为成就乌桕树，山岭也提高自己
面对村庄，梯田没有时间怀旧
它需要烧一堆草木灰，在种上小麦后
才能一改秋日景象
从白云深处流露出来的树林与牛羊
它们即便坐在原处
也被视为到过很多地方
　　2023年11月22日
 
 
白茅草花漫无边际地飞
 
逝去的时光不在枝头上，理所当然
阳光在枝头的追寻无果而终
黄叶相继离去
看清一棵乌桕树不比看清一个人难
所以旷野上的乌桕照常树被砍伐
常青的树少
总是长了一茬，又砍了一茬
好像乌桕树从不曾在田堤上长高过
麻雀以为可以通过叽叽喳喳的方式分享阳光
所以它一天到晚鸣叫
连睡眠都不能让它们停下叽喳
一片白茅草等在乌桕树下
比起麻雀的聒噪
白茅草貌似安静许多到了秋天
它得以让白茅草花漫无边际地飞
2023年11月23日
 
 
阳光只召唤一次
 
唤醒草叶的是露珠，而不是阳光
阳光需要唤醒的事物太多
暂时轮不到草叶
草叶上也有河流纵横，与田野没有区别
这些河流露珠认识，牛羊也认识
树木都有各自的命运
尽管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命运都是深刻的，至少树皮的表面上是这样的
松鸦可以触及，却不允许随便道破
尤其是白雾带着山岭突兀在面前的时候
没有必要区分草叶、露珠
白雾与山岭的先后
阳光只召唤一次
它们不约而同醒来
2023年11月26日
 
 
当一个人脆弱的时候
 
一个人需要一盏灯，才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出现在窗玻璃上
而他再次出现在田野上，则需要一裸树
需要树干为他站立，那样才有雄壮挺拔的样子
需要一群鸟飞过天空
丰富他的思想，像蓝天那样深邃
当他脆弱的时候，他越是什么都需要
脆弱与坚强一样，需要天空、树
鸟群与田野给予说明
2023年11月23日
 
 
父亲赶着羊群从小路上走过
 
每一根竹子都值得被晨雾善待
毕竟竹子是不该辜负的
被微风吹拂，它也有粼粼碧波
阳光在山巅与竹林里都有小块分布
等待雾退的小路
先等来一群麻雀的叽喳
而马鞭草的生长不在等待之列
竹林间的时光值得被珍惜
父亲赶着羊群从小路上走过
他看到路旁的枫树下有一棵车前草
他从肩上放下锄头
埋头挖起来
任凭羊群在前面走出很远
　　2023年11月20日

 
寄船山
 
在寄船山*东边的山麓上，有田千顷
虽称不上膏肥，种稻种麦种油菜
都有不错的收成
寄船山上的野樱花
是浙东地区分布面积最广的
寄船山有田千顷，但不要有野猪
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的野樱花
从云端逸出天际，野猪成群结队
它们野樱花丛中蹿出
它们将田里种的庄稼全部糟蹋掉
还将大片的稻田
重新开垦，种上野樱花
2023年11月22日
 
*寄船山在浙江省天台县东部。
 
 
麻雀落在院子中央
 
记忆盲目的时候很少，多数的时候
它都是选择的结果
就和马鞭草长在路边
并且总是长不高一样
就如麻雀在屋檐降落
要过好一会，才会下到院子中央
因为院子中央晒着稻谷
麻雀边啄食谷子，边瞪大眼睛
搜索着走廊与房间里的动静
显然，再微少的声音都能给它们带来危险
 
今天，我必须把几担稻谷晾晒一遍
一天晒不干明天接着晒
二天之内晒不干晒不透的稻谷
我就会将它交给麻雀
2023年11月21日

 
没有谁单纯地为秋天活着
 
皂角树一年只结很少的果实
这些果实落在地上，碾作尘泥
也不用来浆洗衣物
这都不是皂角树没有远离秋天的理由
被稻子丰收的时光所遗忘也不是
只要铺在路上，皂角籽也像石头那样
把天空抬高，目送几只白鹭远去
华丽的外表往往光彩夺目
皂角树不过是其中一种
恰恰也是华丽的外表难以持久
皂角树便是如此，它还有冬天的路要走
毕竟没有谁单纯地为秋天活着
2023年11月27曰
 
 
乌云也是阳光的一部分
 
整座树林的阳光都被一条小路所吸引
它仍嫌不够，还在个别路段留出空隙
茅草棚只对轻风絮语
不负责对过往的牛羊作出解释
看不见林鸱在哪里
它的啼鸣会在桎树荫中指明
有时，乌云也是阳光的一部分
学习阳光，乌云由内而外变得敞亮
对湖泊来说，曾经的锦绣山川
不过是过眼烟云，它现在拥有
寥寥无几的草叶与果实
才是真实的宝贵的
只要内心充实，湖水随是都会漫到身边
　　2023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