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镜子里的诗（15首）

有人将至
 
在无法言说的远方
在欲说还休的月亮面前
莎士比亚的话更生动
“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
这样的箴言是尚好的马革
裹紧我的灵魂，不闭孤城
且以白发赎罪身、修来世
 
我要像月亮一样出没在夜晚
亮明身份，为活在远方的人
验明正身。也基于此
我坚持笔尖向内
心尖向外
 
这样灵魂深居简出
我对明天的期待业已简单到：
有人将至，而不是
生人勿近
 

七寸
 
我爷爷说：“打蛇要打七寸”
我很好奇，人间有多少七寸
 
水是不是鱼的七寸
鹰是不是天空的七寸
百川是不是海的七寸
炊烟是不是村庄的七寸
月亮和酒是不是李白的七寸
瓦尔登湖是不是卢梭的七寸
情是不是《红楼梦》的七寸
一统天下的玉玺是不是三国的七寸
 
如果对我而言：
你和眼泪就是我的七寸
没有你、没有眼泪
我只是活着
而从未活过
 
如果对人间而言
归纳起来，重点是——
喧闹的人群不是人间的七寸
从不喧哗的草木才是人间的七寸
 
活在人间
诗才是梦的七寸
没有诗，梦在哪个胎盘里
繁衍，传宗接代？
 
若要绽放，请记住
心才是春天的七寸，心死了
哪有明媚的春天！
 

空镜子里的诗
 
我的孤独
在月亮下面
很体面地活着
 
那时，星罗棋布的不是花朵
不是牛羊的叫声
只有流水把天空映成一面
空镜子
 
诗静静地伫立在空镜子里
怒放着你的笑声
绽放着夜莺的歌声
我试图，透过你和夜莺
翅膀上美丽的羽毛
将我在人间的角色
染成本色
 
空镜子里的诗
是一条活路
让我摸着春天的脸，并对春天
信以为真
 

在雨夜的列车上
 
雨夜，列车像黑暗里
一间移动的房子
风拥抱着，飞驰
 
车窗上，贴着的雨珠
一遍、一遍，洗白
往事。没有人说话
我担心，消失的不止是路
我担心，车窗外的风雨
把我作为荆棘
拦腰斩断
 
在雨夜的列车上
熟睡的人们
看不见我在黑夜里奔跑，渴望
那些以天空作为背景的鸟
准时回家
在绿焰燃烧的树上
按时栖息
看不见我裹紧衣服
隐蔽好自己，眺望着
隐身在夜幕后的星辰，和她们
悄悄说话
 
在雨夜的列车上
我看见远山的远、天涯的涯
我希望，那些误入歧途的风雨
越来越小
 
在雨夜的列车上
我听着一站、一站的汽笛声
看见了比风雨还要凉的
一寸、一寸，消失的
光阴
 

行走在大地上
 
行走在大地上
我常为一些进退两难的人
一些左右为难的事
耿耿于怀
 
我的手腕，转不动僵硬的身体
更转不动乾坤
我的手心握紧得常是一把冷汗
更不敢玩什么在股掌之间
 
行走在大地上
夜路很漫长，我这个走卒
走累了，就歇在星光下写诗
我坚信这不是节外生枝
至少证明如泥菩萨的我
也想活在一个佛光普照的世界
 
现在，我人生的秋意渐浓
那些笼罩生命的黑暗
也被岁月一点一点苍白
蚕食。风这个老邮差暗送的秋波
以温暖的烛光晶莹的泪光为主
 
行走在大地上
五十六个春秋的过往
我已开始谈及余生
地球这个小天体已没有时间的重量
对于人间的疾苦、悲伤
我这个涂鸦的人，只是干了一些轻活
渴望将一些辎重，轻拿又轻放
并一直提醒自己：地球大致是个圆的
如果必须回到原点
为了不再错过明媚摇曳的事物
我一定要走得慢些，在慢些······
 

风雨只是替山河叙事
 
我在一片落叶上
找人生的波澜壮阔
 
叶子，告别一棵树
落单飘零，却与土地重逢
你我，告退人间
零落成泥，却被泥土相认
这样的悲欢是佛说的因果吗
 
有多少个薄凉的秋夜
月光如雪一样白
为了开挂你的人生
我披上月光，如一袭雪衣
作为故人，等孤单的你
西出阳关
 
是的，当你把落日看作一颗舍利
才会对晚霞有更深刻的认识
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过客
风雨只是替山河叙事，风吹雨打
对一块蹲守的石头来说
只是修辞了他的坚守
对风雨兼程的我们来说
听风雨替山河叙事，看烟雨人生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辽阔
令人销魂！
 

小镇
 
小镇坐落于群山脚下
群山上的树，是大地为小镇
竖起的琴弦
风雨日夜弹奏
 
小镇没有方圆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水落石出
小镇的阳光不是要考取的功名
月光是时光慢下来的司仪
沉静着萤火。萤火闪烁
给每一株草，以光明的独舞
 
独步小镇的人，以雪花的轻盈
问候擦肩而过的兄弟
浓重的乡音如泉水，叮咚
小镇的角角落落
她们可以对着天“笑过头”
如果华灯初上
星是天灯，人是地灯
这是小镇最迷人的锦绣
 
小镇的阡陌上
井字为田，炊烟没有边界
以植物的方式生活生存
土生土长，土著是小镇最鲜明的胎记
 
小镇，所有的雨都从故乡赶来
放心睡吧，睡吧
睡莲一样睡在小镇的怀里
雨水正蝶变为甘露
甘甜你的梦
 
醒来，我像植物一样重生
依稀看见小镇坐落在群山的脚下
群山在我的诗脊上
昂首


老爷车
 
梦想作为一只追逐温暖的候鸟
活在人间。快一甲子的南北迁徙
已经是一个倦鸟
像一辆老爷车
再不敢追求所谓的心跳和速度
 
快要散架了
总是放不下风雨兼程中
迎风流下的眼泪
哦，那些不轻弹的热泪
已不能作为燃料，启动
驰骋我这辆气喘吁吁的老爷车
 
好在老爷车
已没有当家做老爷的作派
再次赶路
欲哭无泪的眼睛，作为车灯
是全车最经久耐用的部件
像远方的节骨眼
故乡的小溪把我紧紧缠绕
确是最好的安全带
让再次结伴远行的人
有足够的心里准备
面对岁月的蹉跎，峥嵘的岁月
 
老爷车已力不从心，终将有到站的一天
我渴望，接站的人
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天使般，用她的笑
给我这个人间的囚犯
松绑
 

瞎子
 
瞎子，看红尘
一抹黑。从这个角度讲
睁不开眼的瞎子比我幸运的多
这个世界假象太多
比如：假牙、假发、假面具
假仁假义，直到
假心假意
 
很多的时候，大白天
伸手就看不见五指
我真想做一个瞎子
眼不见心不烦，图个清静
我怕睁开眼尽是流着鳄鱼的眼泪
假惺惺的人，假眉三道
还不知道自己是个
睁眼瞎
 
从这个意义上说
人间的失明
不一定因为眼睛
最怕人瞎，心也瞎
 

火烧云
 
火烧云，在天成象
我是不是一朵被人间烟火
烧得通红的云
在地成形
 
一个被汗水浸透的人
一个被泪水晶莹的人
一腔热血燃烧如火，祭奠苍天
像不像一朵火烧云
熊熊火焰，一如天空的肩章
荣耀明天
 
有火烧云的天空
是生活的一种场景
更是春天的背景
我爱她，爱她炽热的模样
滚烫人间的薄凉，就像爱着一个
人声鼎沸，热血沸腾的
远方
 

主峰
 
作为一个想消灭自己
攻克肉身的人
有什么样的主峰
坐落在心坎上
 
如果落满积雪的珠峰
是人间的主峰，那么人海里
有多少双揉不进沙子的眼睛
用积雪极目远方
救赎灵魂
 
我的头顶落满积雪
诗将她白热化
我的孤勇，响箭一般
给远方通风报信
 
哦，作为一个孤勇的人
想让我的海拔比肩积雪
我必须像震颤过的大地
抖擞着身子骨，站起来
以山峰，甚至以主峰的形象
耸入天空
 

一目千行
 
我在草丛中，探望草
草也是一种海
可以一目千行
那种快感，在人海里
从未有过
 
还要感谢雨水
卸下我身上的尘土
不管星星们是否看我过目不忘
我相信我身上的泥土味
会和那些离离的草沾亲带故
风中的她们会向我点头致意
相认我这个久别的亲人
给我喝如酒的甘露
给我跳一支最婀娜的舞
 
在人间，我不敢冒名顶替阳光雨水
但我愿面对一株草
作一个斗胆的人，泼胆
以一株草的形象
名符其实，草民一样
摇曳在广袤的草原上
 

落日想证明的
 
落日，消失在地平线
一次、一次，落在心头
 
是想证明一个奔波的人
需要栖息在心一样的暖巢
东山再起？
 
是想说明一个万物生长的靠山
需要黑暗来反衬
他的伟岸？
 
是想给如水的月亮
一个盛大的舞台
演绎他身上没有的温存温柔，坐实
人间是一个负阴而抱阳的世界？
 
是想反复推演
在周而复始的起起落落之中
因果终将在人间
无限轮回？
 

诗是春天隆起的乳房
 
布谷鸟，不对口型
播下一粒种子
在春天里的渴望
 
多少人，在人海里已面目全非
早已丧失了和鸟同为生灵
同声传译明媚的
天性
 
我想用一支笔
垫高人生的海拔，写一首诗
把日月刻画成人类的眼球
与她们同辉
 
这样，你是否洞若观火：
在春的土地上，桃花的美丽
只是公摊面积
而在心这块私人领地上
诗就是春天隆起的乳房
乳汁一样，喂养
这个消瘦薄凉的人间
 

坐吃山空
 
极不情愿辞别光阴
因此月儿常是我流落天涯的
孤魂
 
所幸今生可以像落叶一样
相思落叶，把她当作你的前身
推理演绎我的罗曼史
像她一样，在人生的秋天
飘落，仰面静静躺在大地上
凝望星空，与星光
垂直。不管夜有多深
生活悬空，肉身隔空
我已与大地平行。你矗立在
咫尺之内，我不再是一个把时光
坐吃山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