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占伟：通透或者留白的乡愁

 

 
   孤独的时候我们去青海
 
孤独的时候我们去青海
那里
最能盛得下
地球上所有的歌声和舞蹈
那些委曲求全的昏暗
全部朝广阔打开
 
孤独的时候我们去青海
天空在天空之上
那些被蓝色的梦幻浸染的湖泊
像爱情 似乡愁
把天下的自在统统铺展
 
孤独的时候我们去青海
思念是多余的
与浪漫比宽广
与雪原叙情义
那里的节气行动迟缓
它将一点一点推动雪山的美
直至雪莲花成片盛开
 
孤独的时候我们去青海
去看千里万里的寥廓！
 
   通往故乡的路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路上怎么又长出蒿草了呢？
迢迢里逐渐变小的背影
一路芬芳 恩泽荡漾
 
用逐渐萎缩的身躯
延伸那一条通往故乡的路
崎岖中凸显忧郁
此时是多么的需要走进那条
人生写满春天和远方的路
 
那条路越来越窄
它不狭隘 把坑坑洼洼掩埋
它是多么需要一个满头银发的回归
或者拥有一次再生和拥有
 
那条路越来越远
它依然孤独但不再迢遥迷蒙
路途上我们会看到飞翔和畅游的
姿势以及鸟鸣之后的寂静
穿越峡谷的开阔
连梦想也在这里豁然
 
那条路越来越陡
就像趴在自己的年龄上俯瞰
这时候就得弯弯腰
像田野里弯曲成熟的麦穗
内心的饱满全部呈现给阳光
学会仰望
把一切交给平静的过程
 
   从青海到南京
 
我是顺着泡面的味道
颠簸到南京的
一路上
我满眼的风景里
山连着水
水拽着草
也见到了牛羊和村庄
 
行进的轨迹
心连着心 情牵着魂
有诗云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江南水乡的黄昏
太阳像蛋黄煮在池塘里
那是相当精致的瞬间
转眼之间
秦淮河上漂浮的星星
在夫子庙集合
顺着祖祖辈辈的寻根梦
拐进了似真似幻的
竹子巷
 
   九月菊
 
与季节说好的悄悄话
尝试着要把多彩的神韵
延长，大自然成片成片的喜讯
具体到我家的门口
仰望尘世日甚一日的饱满
为丰收鼓励
为收获撑腰
为大地的五谷丰登
欢欣鼓舞，艳丽的秋菊
的确是红颜薄命
茂盛和竞相开放
一样飘落虚无
把亲爱的九月菊
还有它折射出的
亲爱的美丽
拱手送给了高原的寒霜
 
   尕让古城
 
豁口，时间之路氤氲
一切不能复制，想象不停地飞翔
朝西的城门轮廓清晰可辨
山风徐徐，把概念又一次吹远
敦厚的沧桑压弯岁月的脊梁
归义城，流落在史书上的传奇
在尕让高高的台地上
逍遥，残垣断壁的城堡
那不规则的空洞
感应着如今的南来北往
墙头上那一片空白太久的天
温柔得好像要滑下来
似乎要回答天底下的种种疑问
墙侧边默然走动的牛羊
把已经翻过几十个世纪的耕地阅读
哪一段残缺的墙体能把两千多年前的鼎盛
唤回，或者连接一种靠谱的信息
拓印人类瞬息万变的悲欢？
 
   龙羊峡
 
向来如此，寂静集聚天边的光
水库像远方，是诗
是水面上铮亮的金子
 
庄稼 牲畜 成片的乔木
把当年的情景再一次倒映在水中央
那荡漾已久的波纹往心底里钻
岸上的人们一茬又一茬
在夕阳里长成了迷人的风景
 
这开阔的水域
来自上游的湿地、草原和森林
那时隐时现的高山白发苍苍
怎能将眼前和曾经的遥远遗忘
向东向西也向遥远滚滚而去的黄河
两岸峭壁上的岩石 岩羊
坚硬的秉性如矗立的大坝
在水之上
 
微风之中
傍晚只剩下了宁静
宁静之内
那是静得发疼的黄昏
黄昏之后
那艰难的 幸福的 感恩的
是山外的灯火
无数次陷入鲜嫩的高原

原载于《青海湖》2019年9月青海诗人作品联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