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峰｜秋风起，黄豆黄（外三首）

葡萄架上的月光很轻
叶子落地的声音很轻，庭院的角落
只有虫鸣喘着粗气，一只夜鸟从檐下飞过
干净的院坝，便落下一道黑影
比外婆脸上的老年斑还要黑得深沉

年老的外婆在唱：月亮光光，来吃米汤……
年老的外婆也在唱“秋风起，黄豆黄……”
年老的外婆用她那青筋暴突的手拍在我背心的时候
月光齐刷刷的压下来
这时候葡萄架在尘世中晃了一晃
外婆低着头，我看到逐渐矮下去的孤独
比泛霜的坟茔还要苍白


　　给你一个村庄

给你两亩薄地，你种苞谷，洋芋
再轮茬种植一些黄豆和红薯
黄昏的时候，你要来这些庄稼的周围走一走
如果看到庄稼的脚下那些疯长的杂草
你弯腰扯掉它，并用松软的土压实这些作物的根部
粮食的收成，除了雨水和阳光
它根部的平稳也决定了收成的多少
村子里的人一直都这样，从长辈，或长辈的长辈那时起
就和地里的杂草有扯不尽的恩怨
所以我还得给你一把镰刀，用它的锋利
去斩草，去除根，去割掉那些空粒
而又耗费作物养分的苞谷棒子
当然，给你一个村庄，就得给你一头牛
两只猪，三尾鲤鱼，以及一口缸
和微漾而清澈的水，鱼游动的时候
半个月亮就溢出来


　　山中小寺

石狮庄严，布满尘埃
大门半掩，生锈的铜锁只把红尘锁了一半
瓦墟破檩，檐下的僧人在扫落叶

蝉声坠沉，三百年的樟树守住平安
伤心的人在树下抱着头身如野草
最后的余晖，像一袭破旧的袈裟
斜斜的披在坍塌的墙上

唉，纵使菩萨低眉，人间还是那么多的悲苦
这人世一趟，终究难得圆满


　　除了祖国，我对我的土地绝对忠诚

现在我说说粮食，说说
稻麦和红薯与颗粒饱满的大豆
在阳光下，发出金黄的声响
我穿行其间，体味民间的朴素
在每一件农具上，我都能触摸到他们留在上面的温度
这每一茬作物都不容易，每一场风雨都值得珍惜
躬耕大地的人，埋首于辽阔的烟火
在每一粒粮食的饱满中可歌可泣

我的祖国天高水阔，我胸中的山水万物葳蕤
大地寂静，两粒尘埃落下
一家人坐着，我和我满手沾满稻香的女人相拥尘世的欢愉
土地与人间只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秋风
所以我们在阳光下晾晒粮食，在冬土上翻耕往事
为未来写首诗，为心中的土地披上中国的颜色
并为了未来的日子，把种子束之高阁
与族谱并列，与烟火共享人间的祭奠
稼穑民间的人，心中除了祖国
对自己的土地，一样满怀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