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也静｜复工（10首）

1初春

柳树坐在小河边
把一头垂发梳了又梳
燕子从不认生
一见面就说个不停
阳光有时很小气
樱花爱出风头
并不需要一片绿叶来陪衬
我躲在一本诗集里
等一枝红杏
出墙

2口罩

每一张嘴
都是难以愈合的伤口
需要一块布裹紧
舌苔爬满舌尖
语言早已含糊不清
所有秘密都将完好封存
从此便装聋做哑
向躲闪不过的命运
点头哈腰

3二月二
农具早己生锈
胡子撂荒了
祖传的一亩三分地
春天换一件戏服
又开始表演
新冠把帽檐压得很低
擦肩而过
我故意把头抬了抬
又赶紧缩回

4复工

商场、饭店、宾馆
打出营业的招牌
人们仿佛卸掉脚链和手拷
拧开疫情反锁的门栓
大摇大摆地
在城市街头巷尾现身
发往春天的班车
一脚踩死油门
时光在红绿灯地指挥下
步入正轨

5武汉

如一艘受伤的小船
停靠码头
刘院长、林教授、李医生
先后不辞而别
口罩拥挤着一条逃生的小路
一次又一次涂改了
一串人命关天的数字
哭声
叫不醒一场春梦

6故乡

春风很淘气
到处沾花惹草，阳光骑驴看剧本
边走边瞧。一声秦腔
叫醒八百里炊烟。往事站在南塬上
如只羽翼丰满的大鸟
抖动着翅膀，跟一片云朵
飞向伸手够不着的远方

7监狱

一群犯人
突然爆出另一种身份
囚禁的脚步无意间闯入确诊病例
一种隔离套上另一种隔离
那些被疫情反复感染的数字
如一件冰冷的刑具
勒紧原本狭小的空间
一个人犯下的罪
不该由新冠来惩戒

8硕鼠

一边是各地一车一车支援
一边是价格暴涨
物资稀缺
人们忙中疏忽
忘记了
这人间还有很多打不死的硕鼠
它们吞粮食，咽菜叶
大口大口吃着
沾满鲜血的馒头
狠不得从一块骨头里
啃出几枚硬币

9返乡

庚子年二月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因没戴口罩
被几个彪形大汉
在家门口摁倒
反拷
架在木杆上的高音喇叭
仿佛有人背后撑腰
一下有了底气
操一口阴阳怪气的腔调
喊着几句变味的乡音
村口一条写满咒语的横幅
拦截了一个游子
返乡的脚步

10肺炎

在通往春天的路上
一些人拖家带口
很不情愿地
把身家性命一点不剩地
交给半路杀出的肺炎
一些人逆风而行
从此咽断原路返回的念头
一把黄土掩埋了
未了的心愿
大地上突然冒出二千多座墓碑
我只想揪出幕后杀手
浇铸一尊铜像
长跪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