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子的怪物（诗体随笔）

（1）绝活

人类总是在有意或无意间
开发手的功能
通过雕刻，刺绣，弹琴，写作
锻炼它们的灵巧
通过做工，锄地和攻击对手
训练力度

我可以把任何一片树叶
放在一只手里
通过另一只手的运动
和空气的冲击
使树叶发出震撼的声音
这是从小就训练出来的一门绝活

我现在还经常做这个游戏
而且乐此不疲
因为它可以告诉我
有一双属于自己
和自己的想法一致的手多么好
它们的观点就是我的观点
我的立场就是它们的立场

其实这并不难做到
我想把它传授给我身边的任何人
总之
进化了十几万年
好不容易才有的手
不能只用来鼓掌

2020.4.21
 
 
（2）怪物

在汉语里
有些词语是约定俗成的
你无法改变它
但无法改变的事物不一定正确
比如用心思考这个词
现代医学证明
心是不能思考的
真正思考的是脑袋

脑袋是思考用的
当然我说的是它的主要工作
脑袋也还有其他任务
比如戴个帽子
留个发型什么的
但如果不思考
或不会自己思考
脑袋就不是脑袋
是个戴帽子的怪物

20220.4.22

 
（3）小动作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有许多声音
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
因为我们睡着了
有些声音睡着了也能听到
那就是被惊醒了
有些声音醒着的人也听不到
那就是装

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也不要和一个假装醒着的人讲道理
装睡的人知道声音的成活力不过三天
或者七天
过了这阵就会安静
假装醒着的人实际上是睡着的
讲再多道理也没有用

我是个睡眠很浅的人
这样的人最痛苦
他醒着是醒着
睡着的时候也是醒着
这相当于传说中的睁着眼睛睡觉的人
即使睡了也听得见这个世界
刚做了一个小动作
就像知道他枕边的人
刚刚翻动了一下身子

你醒着
就想让全世界都醒着
这显然不现实
但也不能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睡了
你就睡着

2020.4.23

 
 （4）暧昧

不要轻言服务这个词
服务是有价的
当有人说为你服务时你要警惕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无偿的服务不叫服务
叫尽义务或者尽责
这两者有一点是共同的
就是无论是买到了的服务
还是尽到了责任
都不用感恩

在宾馆饭店，服务员
这个词是明码标价了的
随叫随到是实现这个价码
所以一般不要叫她们小姐
小姐是个爱称
体现不出责权关系
而且这个词现在已经被污名化了
总让人把它和不雅连在一起

这就像对政府
既然政府的职责是服务
就不要在责权关系之外重新命名
把本来明确的关系弄得很暧昧
我们不可以随便对一个服务员说我爱你
也不可以在政府面前用太感性的词
尤其对权力中心的人
尽量不要用爱称
比如一些与父亲一词同义的称谓
更不能乱用，否则
不仅有碍于法制
也不尊重我们的母亲

2020.4.27

 
（5）新闻

二十多年前
我在某大学的课堂上讲新闻
讲完人咬狗之后开始讲狗咬人
一个女生说现在的狗狗是不咬人的
咬人的狗狗肯定是新闻

这涉及到新闻发生学和进化论
不便展开，只好换个话题
讲新闻接受理论
讲如何让公众更好地理解新闻
五分钟后
一个小个子男生突然站起来说
他经常看新闻联播
但喜欢倒着看，和反着看
倒着看是因为排在最后的新闻更像新闻
前面是一个人的连续剧
反着看是因为要理解这些新闻必须反着看
比如那些据说是有的其实都是没有的
那些据说已经没有的
其实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这不是反新闻主义吗，小个子说

我很吃惊
用了十几年的课堂密码
被一个小男生破译了
感觉像是有人从身后一把扯掉内裤
还踹了一脚

2020.4.27

 
（6）如果大多数人坏了

当你在说一个人坏的时候
要想想他的好
否则就是你自己坏了
当你说一个人好的时候
也要想想他的坏
否则他就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其实好和坏都不是几个人说了算的
即使是大多数人说的也不能算
所谓大多数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习惯了跟着不管是什么人走
走到哪算哪

这给了少数人空间
他们可以以大多数人的名誉干少数人想干的事
让大多数人逃不掉像收谷子一样被收割的下场
而且他们有办法让被收割的大多数还是大多数
还是什么都不懂
只会叫好

不要相信少数，他们是有目的的
更不要跟随无目的的多数
因为如果是少数坏了
这个坏还不一定真的就是坏
如果大多数人坏了
少数人一定是坏的
至少目前是如此

2020.4.28

 
 （７）办法

要让这个世界沉默总是有办法的
把每一个人都改造成树木和石头

在树木和石头之间你选择谁
是像树那样的沉默还是像石头那样沉默？

选择树木可以通过沉默生长
风来的时候还可以呼救
选择石头可以在沉默中积蓄力量
遇到来自同类的打击时
还可以咣地一声
发出回应

沉默不是绝对的无语
万物都有自己的声音
这是它们的呼吸

要让一棵树完全沉默也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让伐木者把它砍倒
另一种是让风停止
让一块石头一直沉默下去的办法有很多
比如搁置
比如埋没
比如沉入水底

但如果遇到捡石头的人
弯腰拾起
砸向某一扇窗户或某个人的头
石头就会发出致命的呐喊

所以最理想的办法还是把它们变成空气
只要不过于挤压
一般情况下不需要维稳

202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