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启示录（组诗）

 
　　1.庚子年冬春之交的喧响 
 
现在，所有的口罩迎着风，但并非同一色彩。
在黄鹤楼周围被恋想淋湿的永远是那一行泪滴。
冬日渐渐退去，一切春的梦幻在窗棂上闪烁。
犹如美丽的女子穿戴好防护服后急切前行的背影。
犹如钟南山李兰娟院士坚毅的神情将新冠病毒消灭于无形之中。
犹如一个召唤，是武汉三镇密集聚拢的天使的眼睛和双手。
犹如那些隐忍的疼痛，我讴歌的燕尾开始一点点划开春雷的裂隙。
犹如肺叶贪婪地呼吸草树之上的氧气之光亮。
犹如自己看不见火神山外众神正在播撒的火种。
犹如所有发热病人的殷切关照突然被警醒。
犹如被隔离的1000多万武汉人同一时间内深沉的思虑。
犹如不出门的哲学和居家生长的莲花的摇曳之姿。
犹如一把紧握的金钥匙同旷野山川的诉说。
犹如老人、母亲和孩子自由嬉戏的愉悦：
他们带着欢欣、迷惘与现实中冷峻的风筝，
完成了一个有趣的梦幻般灿烂的游戏。
                2020.02.10/19:35
 
（《奎屯日报》刊登 2020.02.25） 
 
 
　　2.生活的箴言 
 
我向医院的大夫咨询，
怎样才能不生病，保持年轻态？
大夫幽默地对我说：
你要发自内心地微笑，微笑并劳作着!
 
我向路边的保洁员问安，
你每天比鸟儿起得早的理由是什么？
保洁员轻松地对我说：
习惯了，但愿此生能活成一张简洁的油画。
 
我向忙碌的果蔬配送者致意。
我向执勤的干警递上真诚的祝福。
我向富人示好而他们似乎不屑。
我向太阳祷告它却传来神秘的回响。
 
当我描述完这奇诡的一幕：
蝙蝠在舌尖甜睡，火苗为穿山甲刮痧。
生活的碑文上不断涌出红褐色的泪滴。
我忧郁的神情忽然变得不可捉摸。
 
那是秩序井然中的一抹闪电。
那是灵动翅膀下疫情显现的魔影：
有人把毒酒当作风暴丛生的下午茶。
有人用指尖轻易触动了密封的惊雷。
 
此刻，春的元音从旷野出发了。
憨拙的人终于体验到爱和希望伸展的枝条。
当蛇和猴子避开那欲望的尖叫。
当口腹之坟的沟壑洞开，花的毒刺将浪迹天涯。
 
　　　　　2020.02.15/18:45

（《奎屯组工》推送  2020.02.26） 
 
 
　　3.我是病毒 
 
今夜，我是一只游动的幽灵，
来自一切空洞，一切未知的非经验的荆棘，
都不属于我，我是无所不在的惊异。
 
是那些生死迷离的纠缠，成就了我。
是那些烈焰毁掉了我的前半生。现在：以血喂养我的，
又以无形的尖锐的喙幻灭了这个世界。
 
哈，我就是携毒而行的飞沫。纯粹的白，
舞动蝮蛇的腰身，感念只是一瞬间的激闪。
我默诵的夜的谣曲未惊起一粒尘埃。
 
我就是美食里的惑，美的小兽摇曳而出。
那悲鸣的警句是什么？是死亡般的亲吻，
抑或是灵沉迷其间的无所畏惧的伤情？
 
而我只是无中生有的空气。因爱生恨，
乐极而悲。肢体给冲动的吞噬的舌头以快感，
汁液浸入、漫开，撩拨它的是疯狂本身的原动力。
 
而翅也只是蛰伏的痛楚而已。
而COVID-19也不能轻易扑灭它的自燃之火。
既然中毒已深，口含的莲花又预示了什么？
 
今夜，熟悉的名字遁去，而恋想仍在。
我是来自天地间的黑客：一抹灵的幻影。
现在，迷恋于我的，未必使你觉醒而终生无悔。
 
2020.02.24/23:30
 
（《奎屯组工》推送  2020.02.26） 
 
 
　　4.假如，我一味陶醉于献词当中 
 
我是迟来的春风中的寒意，
我笔下的所有狐狸和黄鼠狼都深有同感。
一些麻雀与野鸭的叫声根本不值得赞美。
此刻，我导演了这情景：黑色的蝙蝠
已阒然无声，决定要疯的人必将自食其果。
既然已稳坐毒王这把交椅，
又何惧井底之蛙使人癫痫而失明的伎俩。
眼镜王蛇优美的旋风舞向来杀人不眨眼。
还有小鼠与跳蚤惊世骇俗的表演。
一群大猩猩在埃博拉河地区闯下无可饶恕的祸端。
抑或，它们是甲型H1N1流感死亡接触的一个隐喻。
也不排除沙漠之舟的嫌疑。这些潜在的未知，
成为病源体自然色彩中的惊人之谜。
它不提前预示什么，也不声张、卖弄，
倾向于缓慢中优雅的伏击，入侵
宿主细胞的棘突蛋白近乎风语之刺。
我无法判定这一切，这不可思议的
结论中的痛点，我疗救并珍藏。
不断凝聚的生命的热度、深度与高度，
成为春风中一条条冷峻伸展的花枝：
假如，我一味陶醉于献词当中，
我柔美的诗句将如何面对所有善良的逝者。
 
                 2020.03.02/20:20 

 
　　5.我现在十分亲近绿色的果蔬 
 
你知道的，阻止疫情蔓延的时光
坚硬而漫长，封闭、隔离、救治这些热词影响广泛，
人们对于生活必需品的渴求从未间断。
于是，我成为志愿者，眼眉闪着微笑。
我的价值在于我收获了意义。
我的疑惑在空中聚集又消散。
于是，我在善良的劝导中自省，
服务的热忱给了我足够的勇气与自信。
我细致，我为我手中的果蔬套餐定位。
我勤勉，我为我代购代送的药品、电气卡而欣喜。
我奉献，我千百回过家门而不入还算自律吧。
我高尚，我为每一个抗疫者持续写下最真挚的祝福。
余下的事情，让我回到可贵的生命之源，
回到果蔬与粮食本身，因为它们，
我信赖的神经兴奋而满足。包括盐，
萝卜白菜土豆青椒的朴素样儿
总是让人感动莫名。尤其在当下，
形势依然严峻，不容乐观。
于是，我期待春天里不断传出开花的消息。
我设定的美好预期必然寓于所有熬红的眼中。
日复一日的忙碌充满严谨的爱与秩序规范，
而在其间流淌的旋律叫做曙光。
 
                2020.03.03/23:20
 
（《奎屯日报》刊登 2020.03.06） 
 
 
　　6.门岗，一束金色的光照亮笔端
 
是时候了。我唯一的太阳
渐渐露出了笑脸，我赶紧迎接它的到来。
我先把门岗洒扫一遍，然后消杀，
查看前日人员、车辆进出登记情况。
然后重新整理口罩、手套、纸笔，
以接受未来时光的检阅。
现在，我开始工作。开始测量
第一个进入小区人员的体温，
记录姓名、身份证、家庭住址，
省去年龄、性别、族别及性格特征。
我能读懂一些人的眼神和口气，
我十分感谢绝大多数人的配合与友情支持。
因为，同疫魔抗争是全体公民的事，
并不是哪一个个体的责任和义务。
我期待曙光，大家更希望看到日出。
我期待疫情防控科研攻关项目
早日取得阶段性重要成果。
我期待大家戴口罩、勤洗手、不聚集，
保持良好生活习惯，以增强免疫力。
是时候了。我现在开始检点：
我会否沾染形式主义的尘埃？
绝大多数人隐而不语是对我工作的默许么？
一支笔对一张洁白的纸的平静诉说，
一束光的反应，就是聚焦、盛开。
            
             2020.03.07/13:50

 
　　7.在春天，真理的羽毛划过天庭
 
此疫突起如迷乱的蜂群，
无声无息的大蝙蝠的演技可谓高超绝伦。
亲历者的身影被光收纳复又重现。
天使们的流水线依旧在创造着神话。
这时，CT影像室的君子兰开了。
而那些迷信核酸检测的人哪里去了？
被冤枉的“吹哨人”哪里去了？
现在，春天的原野一片寂静，
惟有耕者的眼睛纯如水晶。
我是亲切的，而我的表现有可能冰凉。
我是风筝的境界，而你拉扯的手为何如此固执？
我是苍鹰睿智的羽毛，可惜
它已融入烧红的晚霞中。
我的天庭被夜色吞噬，
我的存在已不再是我的警戒线。
现在，被风吹皱的华南海鲜市场
究竟为我们揭示了什么？
反正，一个人的训诫被点燃之后，
两个官僚主义者的皮鞋上立刻多了些非分之想的尘土。
 
　　　　　　　2020.03.09/17:40

 
　　8.一列列火车密集地驶过2020年的春天
 
当一朵花绽放寂静的春天，
远方的火车就来了，它们一列列
疾驰而过，似从一个起点出发，
抵达永恒的幸福家园。
而它们却不值得留念，
而突然密闭的生活也将被钟声荡开，
也将消解、复原，回归自由。
当一朵花并不急于进入音乐之门，
当那个人的疑虑与沉思差点儿叫醒一棵树，
生命之色仿佛重又渡上一层金黄。
火车不过是节奏，推动它的
既不是美，也不是善，而是一个象征物的多面性而已。
 
               2020.03.13/00:40，奎屯六中。

 
　　9.一切生命皆在欲望中进入暮色
 
那么，开始吧。
你命中注定会因葱郁的诗歌而不朽！
但现在并不是处处皆美的春天，
现在仍然冷涩、清凉，目光受限。
不被心灵密闭的是那一点绿,
内里的狂想放射出光芒。
但现在的确反复无常，所有愿景
都不肯提前褪去伪装，
光影中闪着亦真亦幻的浮尘。
到处弥漫着寂寥的谎言，
到处是秽物、垃圾，不知名的诱饵。
但是灵魂尚在，所有虚饰
只是它表面的虚饰物而已，
所有潜在的内核沉稳而坚硬，
春光中的暮色便于对饮。
 
           2020.03.17/20:00，奎屯宾馆。

 
　　10.我在锋利的针尖上与死亡擦肩而过
 
多少日子过去了有谁知道呢，
我跟同事的归期似乎仍然望不到边界。
这个阴冷的春天，COVID-19病毒的面孔险恶又晦气。
我们一直在怀念春的光景与芬芳，
而我们的目光却在原地顾盼了很久。
火车的鸣叫声密集地刺破夜的宁静，
我慵倦的诗兴却好像开小差去了。
我写诗的灵感兴许暗合了生态的三种指向：
酒店女服务员的发热症状未见异常。
男高音歌唱家仍旧欠大家一份血检分析报告。
我总为我纯洁的白衣天使装束与我的职业特点不符而深感内疚。
我急切的词于是终于安静下来，
黑夜说，常在针尖上行走的人何惧鬼神？
 
            2020.03.26/22:15，奎屯如佳宾馆。

 
11.在不断筛查与隔离的日子里
 
春日，在严谨而规范的节律中，
那些外来者的眼神与气息显得熟悉又陌生。
而往往，只要内地有什么风吹草动，
我们的每一根神经就会莫名地紧张一阵子。
这是因为，新冠病毒猛于虎。
我们的血脉中时刻凝聚着团结阻击的力量。
春日烂漫，赶脚者的身影趋向水墨画。
来自南方的候鸟群，收敛了
探索的挑战的不屈的飞翼。
而北疆辽阔，也最贴近自然，
朴素本真的面庞富有张力。
筛查，隔离，饱满的腔调充满暖意。
无论是谁，一概被列入程序当中，
无论美丑，核酸检测的流程环环相扣。
都是些奔波流落的金色光斑，
都是春光无限的天使在口罩背后，
在严密的防护服中成功实施的阳谋：
快请撸起袖子，一针见血。
一群群返乡者、复工者的双眸不容置疑，
一批批师生、家长走出惶然与不适。
而我们，依然是自己耸立的靠山
上眼皮与下眼皮的关系总是有点扑朔迷离。
 
                  2020.04.01/23:20
 
12.今天，我们的爱为谁下半旗致哀？
 
今天，我们的爱为了那些勇毅献身的人，
举国同悲，下半旗致哀。
深切悼念新冠肺炎疫情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
这一刻，我们的哀情溢满心田。
这一刻，我们垂首默立，悲痛不已。鸣声长响，久久回荡。
无论是“最美逆行者”，还是普通民众，这3000多个鲜活生命
永远告别我们的事实，令人扼腕！
无论是深深的思虑与伤怀，无论是不屈的尊严与力量，
我们的背后都站立着一个强大的中国。
管它什么特朗普，什么为自由而呼吸。
管它什么反对派、捣蛋鬼、脑缺氧，什么一切为了经济和人权。
在这些特殊的日子，我要借用的一个观点是：
“没有一个冬天是不可逾越的，
没有一个春天是不会到来的”。
 
                  2020.04.04/23:55
 
 
13.春的花香里，哪一种热望离我最近？
 
别人需要的都已膨胀，
一切骇人的惊险的突兀的都将纠缠于我：
废弃多年的校园人声喧沸，
谎言的草丛中真情再现，
操场上的返乡者相互接纳了所有的响雷。
两只布谷若有所思，看不断爬行的火车未敢下口。
血检报告单上出现了倒春寒的消息，
暗自疯长的生命充满揣测。
太阳终于召见了我，在旱厕旁边，
回家探母的念头再次被流云捎走。
一万个人就有十万条理由去相约春天与美好，
而春风凉薄，又有疫情抵达。
而一只寂静的旧轮胎却突然站起来表达：
天使的眼睛纯如水晶，
所有存在的必然变成稀世的珍品。
它的背影里，杏花如期绽放。
 
             2020.04.21/0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