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组诗）

没有路的地方

在戈壁上骑一粒沙奔跑，风就是马蹄

因为相信驼铃是跋涉中的流水声
才在神都去不了的地方，与豁达的荒芜道别

不知嘉峪关是不是天的门口
摘下那朵白云之前
我在一棵快要渴死的胡杨树下藏好影子

去火星的路太难走
只能把骆驼拴在没有路的地方

然后去找天使
想借他的一对儿翅膀用一用


幸存

一双脚在戈壁苦苦问路
随便踢到一块石头都幸存了上亿年
人啊！没有资格说
来日方长


心跳

只要活着
草地一直绿，古老的毡房就会替我打坐

请记住
才华横溢的雅鲁藏布江不会枯竭
在日月山下，马蹄是佛的心跳

如果我的心睁开眼睛看你
菩提可以邀请铁树，在最高的云层上
开花

    
虔诚

走过来了
格桑花一样的姑娘把哈达托在胸前
我就看见雪山把洁白的云彩高举过头顶
雅鲁藏布江只是虔诚的唱经
羊群
就慢慢的走到云层上去了


造化

看见石头开花，就不去海底捞月
淘到了和田玉
就把封门青雕成大雁塔
先让没有节制的风教戈壁唱歌。
再躲进星星湖的包间儿里，陪时间品茶
漫天飘雪时，去断崖处寻找那株雪莲
抹一把泪，坐在自己的自惭形秽的忏悔里
面壁，是向雪山认错
起誓，等于把一颗心搁在峰顶
冻死了
只有一朵雪莲哀悼
冻不死
就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对那个一直伴你穿越隔壁和沙漠的女人要有一个交代
真爱，就用一直不肯融化的冰川打一个手镯儿
交给神
不爱，就把这个手镯儿戴在她的
手腕儿上
融化
有时是两个魂灵净身而去的造化


我不孤独

草原这么大
一个人来到这里，寂寞一定是有的
但我不孤独

牛羊和漫山遍野的草木窃窃私语
花儿、蜜蜂眉来眼去
格桑花和格桑花在蝴蝶的翅膀上走亲戚

看上去只剩我一个人，坐在玛尼石上
傻乎乎的，像一块名不见经传的石头

但我内心丰富
感觉要雨有雨，要风得风
其实，不与人争时
整个世界都是我一个人的


冷落

帐篷，落脚在云顶
那些开房车和越野车的人，冷落了马背上的迁徙

怀旧成为时尚
不少人，沿着新修的天路蜗行牛步
在没有可能的状态下履行自己的虔诚

多么一丝不苟啊！手
跟着多情的眼睛
去捡拾不甘寂寞的驼铃和马蹄


寒风里

甩响马鞭，顶着凛冽的寒风逼近贡嘎雪山
涌动的羊群，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不见了
也许是草木顶戴了洁白
也许一场大雪消化了羊群的白


微笑不会风干

坐在唐古拉山口
平心静气的石头无需耳朵
路过的风，已经把一首首诗诵读成古老的经卷

雪在融化中解析真相，厌弃
一切粉饰的白
冰川算不算留守的冷美人
遗失了完美，在冰清玉洁的剔透中提炼风骨

一个旷世已久的声音劝说一粒舍利
没有见过神的我，在自己的脑电波里辗转反侧
当思想超拔，高过鹰的翅膀
我会骑着时间飞过太阳

落下的地方早已牛羊成群，格桑花野野的开
阿妈站在不会说话的泪滴里

沧桑可以篡改岁月
微笑不会风干，还是那么慈祥


匍匐

不是命运安排的红地毯
还是虔诚的匍匐

就像羊群宁愿饿瘪肚子，去剃度可怜的草根
也不做半空里漂浮的云

只有听见雅鲁藏布江用水声朗诵转经筒摇出的经文
卓玛捧着哈达走过来
雪山有了神的庄严

藏红花才在一片与天等高的土地上
晒经

这时，酥油花儿开了
一株雪莲，也在最冷的地方开了


留不住

不懂规矩的石子懒散地躺着
石缝里长草，王顾左右
越是缺水的地方越留不住雨水
跋涉的人知道
沙砾不是渴死的
过去，戈壁被大海淹没了太久太久
现在正在慢慢的晒干


和激动无关

去离天最近珠穆朗玛峰
看看雪花怎么给冬天穿上洁白的婚纱
把手拢在袖筒里
让睫毛下的眼睛左顾右盼
不由自主的哆嗦和激动无关
继续好奇，就咬紧牙关
站在具有掠夺性性的大风口
如果看不清
那个玉树临风的新郎到底从哪里过来
就恢复自信
在这个天地替我做主的地方
我也是神
不惧怕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敌


掂量

石缝里，一株雪莲刚刚测过雪山的体温
吐出的花瓣儿！把风送走
又在掂量
一匹洁白的云有没有哈达的重量


等待

扔进玛尼石堆的石头
是信手捡的，但手知道它的重量

这是珠穆朗玛峰躯体上崩落的一块骨头
一直在路边默默等待

等待
是一种正在修炼的虔诚


幻想

老了，不再奢望攀登珠穆朗玛峰
但在晴朗的早上，还会站在高高的峰顶
因为很小的时候
就把那轮太阳当成了自己的
一颗心


神

折叠好夜幕
冈仁波齐准备托举血红色的太阳。
一株雪莲
兀自在刺骨的风中瑟瑟发抖
这正是我要见的
真正具有生命力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