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冬记起一场雨

忽然想起　去年夏季末尾
一场大雨从南到北　连下了两天
天色刚刚转晴　河流还没有平息
山区的公路发生了滑坡
到处浓绿四溢　生机滚滚　但风景稀烂
车辆和行人卡在两天的大雨里
语言好像也垮掉了
逻辑松懈　动词没有拧住形容词

工程队就在这时忽然出现　红色卡车醒目
好像是从天而降的
一共五人　我将他们称作五兄弟
带领一大堆吭哧吭哧的石头
当然不需要摩拳擦掌　不需要撸起袖子
因为是夏天嘛　他们都穿着背心
肤色紫红　肌肉隆起
他们二话没说动手砌墙　码字似的
省了前言　直接进入主题
而当他们弯腰　多像一种热爱的姿势

理所应当　群山破裂了
必须帮助它　愈合伤口
理所应当　既然能把石头弄到山顶
就能自如地　运用石头
哦　也只有石头才能作为石头使用
事物的天赋落在实处　才能把墙造成
中午　想必诸神又渴又饿
他们就着溪水吃方便面
五人中的两个　有方便面式的卷发
石头够用　还多出来两块
最年轻的那个就把它们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入冬以来　本地没有下过一场雪
九十天　老天拒绝以任何形式给我们补水
许多人生病了　许多人对政府发怒
澳大利亚海边有雨　非洲有雨
美国纽约　雪大得成了灾害
中国北方　在新疆　雪落天山数次
哈尔滨的雪灯早就亮了
中国南部　湖广　云贵　甚至上海
都下了雪　有的地方竟还百年不遇
哦　瞧那南方人的不便和大惊小怪
北京啊北京　真是丢人
只有阴霾和雾气　只有晴天的云彩
只有灰尘飘洋过海　名声在外
就是没有雪　好多人因此失去了理性
满城焦急　议论纷纷
虽说下雪归属天上的国务院
但本地政府是干什么吃的
人们翻出十年前的旧账　2003年8月
提前三天预告暴风雨　北京关门闭户
草木皆兵　结果只刮了一阵清凉风
他们多年前都掐不准天气的脉搏
更别说现在搞定一场雪了

天气晴暖　温和得不像冬天
干旱　枯燥　不浪漫
没有雪的冬天　像一个男人没有理想
一个女人没有姿色
像大海没有清凉透明的心脏
不下雪　就像群山被诸神放弃了
就像　整天学习理论但是不读诗
我口干舌燥　忍不住一杯杯喝水
哦　我们原来　具有如此脆弱的天性

我就这样　忽然想起　在不远的夏末
一场大雨从南到北下了两昼夜
天刚放晴　水气蒙蒙的
五兄弟把活儿干完后　走开了
嗬　那是多么新鲜神气的一道挡土墙呀
现在四周无人　我就把它移过来
就像用五根手指抬起水杯
用诗句填上世界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