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辞（十首）

献辞
 
我小小的江山
——这贫瘠的土地
长不出稻谷；牡丹和芙蓉
 
青黄不接的三月。希望的麦田
其时，是一个好听的笑话。请原谅我
 只能献给你这半亩：诗歌的
拉拉藤
 
我知道你决意托举满山草木心声的秘密
 
哪怕有风时，也从不
一笔带过

 
秋天，在路上
 
可缄默；可缓慢。却拒绝
停留。一如我在梦中看见那颗孤独的行星
 
在疲倦的途中，我不知道
它会不会生老病死？会不会懂得——
一些本来属于或不属于我的
 
开始，都在离开
 
我路过黄昏的村庄：提着风在舞的
是树叶筑成的鸟巢，在芦苇上
摇晃，一片；二片......

 
落叶，像一封退回的邮件
 
从此，无人阅读
 
邮差，送来秋风最新的刀斧
在山野，埋头写信的不止我一人
书信纷扬
找不到躬耕的故人
——我在山河里辗转。乞讨
 
母亲：为什么善良的人，比我更苦？
 
请允许我。沿一滴苦难的泪水，返回
你的血液

 
半夏花开
 
紧握粉拳的红玫瑰
我在它身上，看到成长的阳光
雨水的丰盈
 
蝴蝶穿针引线
把爱的火苗，藏在
待字闺中。在贤村，等风；等良辰
 
月光，懂得它羞涩的
小惊慌。在半夏潮湿的体温中
它爱着自己即逝的花期，也爱着
浓情人间的圆缺

 
丢失的钥匙
 
我在门外流浪。月光无用
——受伤的喜鹊，心中有了旧时代的颓废
风。时而沉默；时而在野猫窜过屋檐时
和房后的竹林，谈论命运
那些无根的尘土，一片迷雾
而阳光。正在异域
这莽苍之地啊，只见残垣；不见瘦马
无所谓爱恨：我是我自已的失乐园
在落日入睡前，忘了那锯齿状沁凉的冷酷的
物件。尽管
它不是来自民国的黄铜

 
拾秋
 
空空的风：吹着空空的庄稼地
 
麻雀。越来越瘦
——而苍耳；稗草，以谷物的姿态
拥抱良田
它们，在田野和山坡，用
磅礴抒情，占据父亲留给我的
最后一块高粱地
如今，他卧在山冈上
对着这片荒芜的土地，日夜沉思

 
秋的深处
 
静下来的，不只虫鸣；还有一个人
内心的潮汐。他蹚过世界全部的河流
和沟壑
 
所有的风景，都是一场时光的屠杀
 
而后：不回忆；不遥望
看刺穿晨光的马匹，拉着夕阳缓缓走过
自已最后的田原
那一片黄菊，带来问候的
是一盏茶的澄澈

 
煮沸一片蝉鸣
 
在它的体内
一定能找到一口滚烫的铁锅
 
火在烧。慢慢，它交出一生纯洁的露水
 
哦。太热；太饥渴。或无处可去
——世间多尘土。它只能
站在一片林梢中呐喊，多么无能为力。
苍白的嘶鸣
像在诉说，我空荡荡的一生
 

轻
 
月光的脚印，谁曾看见？
我知道，它从东窗到西窗的距离
——在这短短的行程里
一只蜉蝣：已交出一生的青云志
而那个被寄养的人：却在这一夜的梦境中
耗尽一生的时光
——也没挪开，那片压顶的
乌云

 
清零
 
消融，是从一棵枯树上的冰雪开始的
一滴；一滴。听得见，它击碎
时光的脆响
 
我眼里有清澈的湖泊吗？正在被你虚拟
 
那些散落在湖底的蒲公英，年少时
在泰山石上偷偷刻下的青云志
早已成了淤泥的
一部分。当一滴冰凉的雪水，再一次
落进我眼里时，山顶教堂
敲响了新年的钟声
 
2025.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