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乡愁（组诗）

　　乡坟

这是我老宅侧边的坟茔
那坟茔不知在此伫立了多少年头
我上学时从你前边经过
曾害怕从里面伸出一只手
拦住我的去路
每次都要小跑逃离这个险境
几十年过去了
在世上走了一个轮回
可这小小坟茔还在此站立
微风绕过了枯草的萧瑟
我备感寒意
里面人也曾在此路过
也在尘世走过
而今也不知在此过了多少世纪
 
我与你就隔着一场梦
而且我们都不在梦里
你在梦的这边，我在梦的对岸
 
隔岸相望，一眼看不穿梦的边际
是因？是果？因果都在一念之间
就像梦中明月，那是我轮回前的眷恋
 
我想到了时间的另一端
那是流离后栖身的港湾
你是否在梦的温柔里
展开娇羞的容颜
 
我在一天一夜的追逐中
找到了死的猎奇生的快感
就像活着就要微笑
笑声中世上已过千年
 
2017.11.2

 
　　山花

那一刻黑夜走到了尽头
世界有明亮的因子在自由发育
一泓爱的泉流在天地奔涌
谁窥视了这伟大的纵情
据说，太阳挣扎在朝圣路上
如同流浪汉错把他乡作故乡
一旦觉悟归来，情事约定俗成
我不知怎样赞美荒原之爱
 
我幻想自己是谦卑的小草
生长在坚硬的黑色土壤
除倾听泥土裂变的声音
还触探无知无觉世界的苍凉
 
只等这一刻穿过黑色的甬道
只为峥嵘焕发何其短的生命
使自由与恋爱之花
灿然开放然后凋谢，飘零……
 
2017.6.5 
 

　　山村 
                 
天空回落到这个村子
夜色裹成抹布。抹山抹水
抹尽最后一丝光亮
再一把抹黑了整个村庄
然后搭在肩上
在村子窜来窜去
事物开始跑题
 
夜，摊成了葱花大饼
谁嗅出了夜村的香味
墙下的老狗衔着大饼
跑向山坡，那是搁在
山坡上彤红的太阳
顿时整个山村溢出香甜
漫向村落
世人都想啃上一口
 
滋味与流涎淌成山村的灵感
灵感漫出的诗句在山村传递
诗意沿山岗滚进秋晨
 
2017.7.8

 
　　乡途

多少夙愿让我放下叹息
此刻，我行将与生命中的万水千山
依依惜别，走向另一片天地
殉葬的祥云开合有度
 
我一走天就空了
空了的天只有星光
太阳回归的路还很慢长
我只用一天来丈量你的来生
 
其实世间所有的路不敌要走的路
眼前只是薄雾锁住了世间万物
当光明到来，你的新生
却折减了我的来世
 
好吧，就用一生来追寻
花开的声音让蜜蜂去诠释
夜莺的歌唱让黑夜去倾听
募然回首，又见今生和来世的影子
 
2017.12.3

 
　　原秋

岁月的精髓，是时光流逝
我心灵的期盼，是岁月不老
转瞬我花白头发，皱满容颜
总想借着晨曦的青涩
点缀人生的秋色
 
像春天的种子，播洒在岁月里
滚过惊风雷雨，在光阴里发芽生长
到秋天成熟收获。与季节一起轮回
眼里噙着春天的露珠
 
像眼前熟透的原野，借着南山红叶
即或是秋天，也要扮成十八娇娘
宛若我内心还年轻的生命
以成熟的庄重，迁就我孤独的归隐
在秋天里，即或晨阳短暂的一瞥
也足见季节的深远，命运的深远
 
像塞北的林涛不再安于小调，窥视
南方的海，咆哮着滚过夏夜记忆的深潭
在黄河流淌的原野，铺展无限忧伤的美
即或一眼望不到头，我徜徉在秋天
幽远深处。消失在黄色林海的深深记忆里
 
那悄无声息的上天的使者
带来从春到夏的热情，可一时疏忽
让这个季节堕入凡俗
也让我沾染了岁月的风尘
纷飞的落叶，是这个季节血红的妖艳
似有几丝歉意，掀起秋天紫色的波澜
此刻，我心境和天空一样——天高云淡
 
这个早晨，我的身体像原野红透的高粱
弓着沉甸甸的身子，迎接第一缕秋阳
眺望南飞的雁行，期望将我红色的种子
带向远方，将我生命的年轮拉得
更远，更长……
 
2017.9.9

 
　　晨阳

昨夜在今晨的那一头
今晨在昨夜的这一头
夜与晨的中间是一座桥
托起心灵深处的曙光
让人游离于梦幻里
让梦幻堆砌在日子里，于是
生命最活跃的部分在光亮中展演
就像时间与光阴在追赶
 
这个早晨是少年许多的心事
像牧羊鞭抽痛了岁月
沉睡的故事带进了今天这个日子
拉长了从古至今的记忆
昨天是故乡的故事
打响蕉叶的雨滴
今天是命运蠕动的小曲
是远山的呼唤
就像昼夜交合时
那轮明月在心灵深处泛滥
 
那轮圣洁如水的明月啊
你是买通过往命运舟的船票
就像晨光中飞翔的鸽群逶迤开去
穿越昨天被揉碎灵魂的废墟
挺着胸膛去实践今天的旅行
 
此刻我翻阅着祖辈踏平的路途
是那样气爽神清
记忆翻动日子的页面
就像揭去故乡结满悠情的老瓦
生命如野鸟候宿在日子背后
栖息在感觉的林荫
多像敞开多年的心事
罩上鲜亮的衣衫，呵
这就是今天的太阳
 
 2018.3.6

 
　　月满柳江

一个开心的节点灿然展开
一个星光之夜，抚摸了柳江的身躯
总有那么些激情在滋生蔓延
 
月亮熏黑了那晚的夜空
一段活着的传说交付给今人来演绎
生动的味道在所有人的心里 
 
时间施展所有的伎俩与生命交涉
柳江的长相在驿动的情愫间哗变，此刻
一种橙色的瞬息在眼前滑落，并站立为岁月
让所有的岁月分割为朝夕，所有的心灵
戳穿它的伎俩，以至期盼回应
擦亮昼夜交更的感伤
 
这是一个滚动着滔滔冥想之晨
人们的日子将不再沦为泡沫
所有的诗句将不再从梦里殆落
 
柳江人撬动了古往今来
很多话题挽着时代跳跃而感动
浓稠的历史浸润太多过往时尚
让洪雅流淌的汁液散发着芳香
让瓦当魔变为现实的抓手，将长久
的怀想与星光一齐飞放
此厢的机缘如同古老的韵脚
——烙上柳江脊背
   
   2017.8.7

 
　　乡愁

天空筛去雾霭，我的思念漏在尘世之下
像种子窒息了一季节。在故乡快乐破壳
我的生长像辉光遗失在故乡，点亮
那个需要光明的村庄
那条需要光明的小路
再跃入田畦，点亮家人劳作的脸庞
 
这时，我从祖母纺车流泻的音韵里
从起伏的性格牵动灵魂的悬丝里
从放纵却是失却四季的色彩里
我读完了一生的书本
我懂得了行走千里的炎凉
 
那条路——我的忧愤填平的那道山梁
是绕在天边而随时被行人拨响的弦
那群行人是我的乡亲
茫茫人海中我的兄弟姐妹
我灵空中灿若星河的诗句
 
那排小树是我站立着的祖先
那条小路是我少年时的浪漫
那座小桥是我伸直的腰杆
那条小溪是我游兴的港湾
我的信念是维系一个村庄的梦想与荣光
光荣是这片土地曾浸泡过滴滴伤痛
梦想是承载和连接故乡开拓至远的遐思
 
我行走于阳光下沉寂的岭南与塞北
这是我父母之邦。即使远足异乡
我依然踏在故乡忧伤的土地
 
多谢那缕炊烟，它随时挂在天边
炊烟下是那条小路，是连接故乡的路
我远游在路的这头，故乡在路的那头
——故乡永远在心头  
 
2017.3.30
 
 
　　梦回汶川
 
浮云低沉，压住前面的山梁
抬头望见朝霞，竟如此绚丽
这晚霞，这世间，这如此安静的秋晨
我来探访令人魂牵梦萦的汶川
这山路，这幽径，这庭院
却是我灵魂必经之地
下弦的月光，为世界涂上脂粉
散落于民居的雾霭，像浮在海面上的油花
那是山寨人家的雨季
灯光，人影，农房
屋顶花园泻下花枝开满墙头
夹着笑声、雨声，十分惬意
 
疾风中的劲草是那样柔美与婀娜
时间成了记忆的走卒
我们都在揣摩时间的秉脾
有理由为一段记忆活着
活出风姿。时间的理由让人铭记
在心灵的经历中滚过十年，十个365天
那血红中午的呼号仍响彻耳边
 
花开的声音穿越了时空长廊
让放纵的灵魂给了自己一个天空
这就是汶川、映秀、北川……
十年前伤痛的种子已成废墟上的森林
掩饰不了残垣下撑开的小伞
那是土地的精灵还是亡者的灵魂？
一丛藤萝织成一片花海
默认着十年前滴血的瞬间
像一个奔跑的生命带着喘息
 
仿佛这个早晨，在山坡上与亲人对歌
与时间对话。十年啦，我在梦的边沿行走
却能听见上天的允诺
那是时空的刻度，汶川的记忆
其实在生命之外另有时空痕迹……
 
2018.1.20

 
　　回归

在星子的缝隙间，我珍藏上天的因子
怀揣篝火的烈焰，粘贴成灵魂标签
 
采摘日月，翻开日子的真相
放逐经年的梦，在光阴飞瀑里
来一次重生的洗礼
把洁静的灵魂高挂于光明之树
宛若秋天成熟的果实
 
是收成？还是心回归的寻觅
在旭日升起的刹那，我被染红
像塞北村庄里羞红脸的苹果
在早晨的门缝里，久久地仰慕、怀想
对自己诘问。直至光明树结出无数的梦
此时，我看见太阳升起，遍山花儿绽放
我会在天地的衍生处受孕
这是太阳的种子
在今晨诞下光阴的神奇
成就今生轮回——这是我最直观的奉献
 
旅行中，我打开智慧的叶蔓
手握你亘古的真理，同时坚守永恒的约定
以日月不再浪迹天涯的姿势
成就我灵魂的天子
 
回归路上，我头顶
最动人最耀眼的天地
头顶你慷慨的布施，光耀的旗帜
在天地之间自由奔跑，呼吸……
 
2018.2.17

 
　　光阴

穿越现实比穿越过往更接近真实
过往可以放在肩上，而现实在呼啸
日子可以悄然着床，而光阴在观摩
 
可以借来流水，逝在我们活着的角角落落
白天可以为行走高歌一曲
夜晚可以夹藏在那本天书里面
用浅显文字打发命运的荣枯
天长日久，直至欲望如洪流泛滥成灾
冲涮渐渐衰老的肌肤
而内心方知这日月似翻书一般忐忑
 
我们都需要一个绝妙的托词
为短暂活着设定一方充足理由
为永恒流芳觅得一方冠冕碑文
 
然而，昼夜在滚动中迷途
并悄无声息地走进真实中的虚无
这也许是我们最大的收益
于是，我们开始弥合自己的思想
日子有了精准的流向，再顺水推舟
成全了一生的微妙
 
再在人常轨道里舒展自己的身姿
书写与众不同的名字
在日月的穿梭中，把自己叠成阴阳两仪
这是生命过道中漏出的影像
被今天掀开一角，就揭开尘世全部
并被动地任光阴在身体里滑翔
不知不觉，委婉而温润
 
2017.12.28晨

 
　　在子昂故里

我在遂宁的梦里写童话
珍藏在陈子昂古往今来处
似乎前见古人后见来者
 
时间卷成一通管道
在诗歌里缥缈地穿越
成就千年悲壮而豪迈的演绎
 
我见证了压缩的昼夜
和时光中刻意的诗句
今天在岁月边际悄然着陆
开通了灌如长空的河堤
任天地之悠悠，命运之悠悠
 
多少天多少年？毕竟东流去
我想漫过遂宁人文气质
在今朝仰视处
呈现古人与来者的对白
 
可时空煙没我眼前的景象
这个城市，这个乡村
还有众多的人和事
都在絮叨中沉寂了，沉淀了
 
看着人们在今天的回流处
穿着时尚衣衫，宛如秋风
梳理柔草般理解一束说辞
一个完整的童话
一段耐人寻味的长歌
 
唯有此时，我已梦回以往
细细品味，却忘却大段台词
可山河依旧，物是人非
失忆的不是时间本身
而是陈子昂刻意成古遂州的诗句
歌声，梦呓，台词，童话
无一不被拾起，连尘封已久的故事
也镌刻成遂宁特别的造型
 
这个薄云飘绕的早晨
我的梦与童话叠合
每缕轻风都是诗的迹象
遂宁梦的迹象
 
站在历史回流处，一旦放飞想象
遂宁就有被彩虹放纵过欲望的图景
这里天地悠悠，岁月悠悠
诗句仍徜徉在梦的深处
 
2017年12月29日晨作于遂宁

 
　　迎新年
 
我是季节的狩猎人
在年末的一端，猎获
一年的光景
好似写满文字的纸张
将箴言隐藏在字句里
翻过的每一页都是一道风景
一个真理
分装在光阴跃过的内心
 
而年初的另一端
我的步履已在朝阳的洒落处起步
在四季的原野驰骋
将岁月踏出记忆，踏成光景
再挽住初升的朝霞
在季节的轮回处
阅读一个不知名的未来
刻意岁月的见证
 
我是季节的狩猎人
曾在四季的拐角处放牧光阴
随意扬鞭，就将日子赶进新年
去年的光景就塞进了档案 
 
2017.12.30晨，改于2018.1.1晨
 
 
　　除夕

夜，一瓣东一瓣西
日子，一截南一截北
路，一段走完
一段正在迈步
剩余的那段是来年
已等在窗外？
 
来年有多远
中间隔着一场梦
梦里有夜莺的鸣唱
有那几只白色的天鹅飞翔
 
当春天如晨曦开启
一段记忆像鹰在滑翔
越过除夕，越过日月的阡陌
来到岁月的缤纷世界
来到少年梦的丛林中
寻找关于生命的答案
 
当人们滚过除夕的山梁
不经意拾起春天的叶片
交替的脚步分成阴阳两仪
一只脚在新的年份里清醒了
一只脚还陷在旧社会里宵夜
 
岁月因此拖着冗长的尾巴
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大概是我生命映像
不知是否会被来年填平？
 
2018.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