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谣（组诗）

 

洪水城
 
土匪。强盗。四合院里的居民。大车店的洪水城
半城的寺庙。铁匠铺。青海来的藏民，凉州来的僧人，马市上的商人
伯希和穿城而出去了永固城......
 
一个民谣今天还在传唱：
“爹也没有在，妈也没有在，山丹的衙役催粮来，点点花儿开”
太多的信息谁来解读
 
国民政府将洪水城交出
交出的还有档案文书和一本未完稿的《民乐县志》
 
南山挖煤，北滩平地
南山放牧，北滩种树
各山口建起了水库
各村都挖了涝池
 
西门上的回族人杀羊卖肉
走村串户唱着花儿收着羊皮
清真寺大门依旧向着落日
 
酒厂的酒香味满城都能闻到
进城的农民会把驴车拴在中心十子的马路橛上
 
一条街的县城翻了几翻
道路越来越多，楼房越来越多
一中的学生翻了几十翻
 
洪水河的洪水声时常响在梦中
万佛塔俯视众生满怀慈悲之心
 
我所热爱并歌颂的民乐和洪水城
多少人在此固守，多少人匆匆逃离
多少人念念不忘，多少人羞于提起
 
注：洪水城，在今甘肃省民乐县县城驻地洪水镇。洪水城历史悠久，为丝绸之路南线上重要的茶马互市，汉时的氐池县，魏晋的金山县等，均在此设置。

 
永固城
 
月氏。匈奴。汉阳。祁连。赤泉。赤城。赤乌。赤水守捉。大斗军。永固城。
这么多名字，这么多民族，这么多人。
城门上月氏王的头呢？隋炀帝的六合城呢？
该走的都走了，该留下的也走了。
 
官员。流民。军队。土匪。和尚。尼姑。道士。先生。乞丐。商旅。
张骞。霍去病。张柞。法显。隋炀帝。哥舒翰。脱脱丞相。王进宝。王震。
驻守或撤退。记录或忘记。
该留住都没有留住，不该留住的也没有留住。
 
九里九的城，九十九个店铺，九十九尊神，九十九匹骏马，九十九个人。
 
东湖饮马，西湖养鱼。城墙上升起一座佛塔
南门酿酒，北门打铁。一个将军把剑邀月
 
宝华寺里来了一个僧人，算盘梁子上观音显灵
 
秦三爷家都到青海了，永安来的安家落户了
做裁缝的女子进寺了，泥水匠的儿子出家了
武威来的人家消失了，姚寨子的青龙显灵了
 
大草滩已不见小草，八卦营成了村庄
上马石盖在水洞上，牛羊宰杀在街道上
 
一块石碑，两个僧人，三个道士，四五个朋友
站在破败的城墙上，古人一样，被落日吞没
 
注：永固城，在今甘肃省民乐县永固镇。永固城历史悠久，春秋战国到秦朝时，为乌孙、月氏人住地，称月氏东城。后为匈奴单于王避暑地，又称匈奴单于城。历史上曾置汉阳、祁连、赤泉、赤城、赤乌、赤水守捉、大斗军等郡县和军事防域机构。为古丝绸之路南线的军事重镇。

 
临松城
 
卢水边，帝王出生，滑稽善饮
悬崖上，飞天呈现，瑞石泄密
 
从西域的西域走来的工匠，开窟造佛
从西域的西域运来的经卷，口吐莲花
从西域的西域赶来的先生，传道授业
 
金塔寺。马蹄寺。隆教寺。景会寺，兴盛或者衰落
小堵麻口、大堵麻口、小野口、大野口、酥油口、正南沟口、小尾麻龙口，口口相连
 
云骑天马鹰做伴，三十三天印马蹄
马鞍子山，戴帽帽，雨水下地起泡泡
 
一口铁钟沉睡经年后被挂起
一尊佛头被盗一年后被追回
 
鸡鸣三县，一条街直通雪山
分分合合，三地人说一样的土语
 
穿紫色僧衣的喇嘛光着膀子
卖膏药异乡人打道回府
 
跳广场舞的女人把月亮跳起
喝醉酒的男人把街道走的弯弯曲曲
 
帝王的临松，临松的南古，没有一件遗物
坐镇此地的，可是沮渠蒙逊的后裔
 
注：临松城，临松郡故址，在今甘肃省民乐县南古镇，以郡西南有临松山而得名。临松郡因是北凉王沮渠蒙逊的故乡而著称于世。
 
 
八卦营古城

童子河边，一个将军用八卦阵击退匈奴
招兵买马、安营扎寨、修筑城池
《匈奴歌》传唱着历史和哀戚

将军。士兵。隐姓埋名的匈奴。流放的官员。侠客。
万马奔腾，牛羊蕃息。
狼群退却，探子迷路。
祁连和焉支，就是父母

点将台上的人派来一个又一个
点将台下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
狼烟传递着中原的信息，鸽子带不来一份家书
东山的黄土埋得下忠或不忠之骨
从永固城来的僧人和道士：念经算卦，还把亡人超度
从西域来的使者和商人：手捧美玉，在此娶妻生子

一个叫八卦营的村庄里住着戍边将士的后裔
古城里种地，一车一车的瓦当倒出
盗窃者掘墓，挖开一个一个的坟墓

一个叫席慕容的诗人来此寻根问祖
一人叫尚永琪的教授讲述八卦营的历史
一个叫孟澄海的作家写了剧本《狼皮书》
一辆高铁从古城边飞驰而去

时光飞度，日落月起
是谁的江山，谁又是主人
 
注：八卦营古城是西汉时期古城遗址，位于甘肃省张掖市民乐永固镇八卦营村西北。以汉初名将霍去病在此布八卦阵击退匈奴得名。面积42万平方米。城垣残高4米夯土建筑。东、南各开一门内有宫城、内城、紫营台。内、外两重护城河各宽8米、10米。遗址有大量汉砖瓦残片、灰陶片。城址东北有2000平方米的5米高台俗称为“点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