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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AI拼幽默(组诗)

2025-01-30 作者:王鸣久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这几日,AⅠ诗歌炸裂手机荧屏,诗人王鸣久认为:AI写古诗,可达中品以上水平;写新诗,则略逊一筹,但也比一些口语诗强。作为一种高智能手段,AⅠ没有人的主体性和独特的个人情感,这决定了它很难写出经典性篇章。但是,AⅠ会俏皮么?懂幽默么?王鸣久说:来,让我们抛砖引玉吧。
 
西部牛仔

西部牛仔,
在七分钟前打得枪弹横飞鲜血流淌,
锐利的声音,灼亮的眸子,
越过中国影院十三排座椅,
穿透千年衣裳,
把我钉成一幅图像。

马骑得很疯,枪玩得很票。
西部牛仔,
青铜脸上一道斜斜刀疤,
使世界丑陋。
他左轮枪吊在胯上,
他高脚杯举在手上,
他膝上抱着一个有情有义的女郎,
且呼且饮,且饮且唱……

横削不平,竖削不义,
黑斗篷是自由的大鸟婴儿般飞翔。
不说来处,不说去处,
不说上帝的名字也不说自己的名字。
一碗肝胆捧在左手,
一丸太阳捏在右手,
这锋利的男人,
使生命简洁而明亮。

可血溅七步,而不可屈辱!
这用枪举着语言的人,
使全人类的枭雄们冷冷地斜睨眼珠,
而后,悄悄捂住私处。

而我身后,
终场铃声抖落一地红男绿女的吻响,
像银质硬币叮叮当当。
我很薄,路灯很瘦,
一个黑影子长长地挡住我,
我曲起中指,
我举起食指,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
朋友,是你先开枪?
还是——我先开枪?


指鹿为马的另个结局 
 
赵高两眼带刀,牵鹿上殿,
向秦二世指鹿为马……
 
鹿下朝回家,
鹿的周身布满了害怕。
鹿与老婆商量了很久很久,
知道:只好顺杆儿爬了!
它先用一把铁锯锯了头顶角杈,
再用一盆墨汁涂去满身梅花,
最后,它向隔壁的马借了一绺鬃毛,
扮成自家尾巴。
 
焕然一变,去见赵高。
赵高蓦然惊乍,
——转眼爆炸,
霍然抽刀在手,直逼鹿的面颊!
魂飞魄散的鹿哀哀哭诉:
臣为大人之言作注,
臣有何辜?
赵高恨煞:寡人指鹿为马,
并非指马为马!
尔弄假成真——如此地以假乱假,
不诛尔,何以儆天下?!
 
鹿无话。鹿只能以马的样子,
訇然倒下,死于血杀。

 
张生
 
张生是个书生。
古典的书生一要文雅二要文弱三要文静,
文静的书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而张生,竟然将所有汉字,
读成了虫子!
半夜三更,翻墙而过,
把满地月光,惊得一片惨白。
 
张生是个书生。
典型的书生常常性懵懂,而一旦青春发动,
就是多情的书生,就是多病的书生。
多情多病,使普救寺的香火,
比麝香还香,使
伶牙俐齿的红娘,比红还红,
使他仓皇间落地,
已无暇
捡起那只掉失的鞋子。
 
奔向皇帝的脚步戛然而止,仿佛十万大军,
也难以使他回心转意。
 
性命。古老的性命。年少的性命。
缘何让一个圣贤子弟,
见了性,不要命?
雷霆震怒的崔老太打死也无法弄懂。而
张生的回答,真是狡猾到家也老实到家了,
他说:“老夫人容禀,
那个翻墙的,不是我,
他是——荷尔蒙!”

 
非常圆寂
 
一个顽皮老僧说:“我要
死于欢喜。”
说罢,他一个鹞子翻身——倒立,
并在倒立中,微笑着逝去。
 
这叫所有的人呆若木鸡,
仿佛刹那间,被拿走了呼吸!
欢鼓的手掌瞬时凝固成死鱼之鳍,
大惊失色,却
没有一双眼睛敢于哭泣。
 
生命十指禅,圆寂一米七。
谁能把死,演绎得如此快意?
——他大孩子般把四肢一体垂直,
倒置了地球引力,
然后,让人轻轻放下自己,
放下一个狡黠的游戏,也放下
一个意味深长的谜底。
 
硬梆梆的地皮,麻酥酥的头皮,
让千古绝姿,挥之不去。
而这顽皮老僧最终也没告诉我们,
大佛莞尔,怎样
才能学得这份顽皮。

 
少年纪事
 
少年,是一个人的生命家园,
只要日月完整,
贫困的春天也是春天。
 
贫困里的快乐常常是因陋就简,
且起于一念之间——
一个孩子从家里偷出一个鸡蛋,
这让九个小伙伴,
咽着涎水犯难。
 
十个少年,十只嘴巴。
于是我们决定用这枚鸡蛋击鼓传花,
鼓是一只破旧的拨郎鼓,
花是以蛋为花。
 
只一声“开传!”,那馋人的鸡蛋,
就成了烫手的炸弹!
人人胆战心惊,
个个手忙脚乱,
拨郎鼓摇着脑袋兴奋地叫喊,
愈传愈快的蛋,
它知道自己已经完蛋。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一次微型爆炸,
鸡蛋碎得稀里哗啦。
面对着稀里哗啦我们全体发傻,
谁嗫嚅出一句废话:
“日狗日的!把它煮熟了
再传,就好啦!”
 
春天的贫困快乐的贫困,
——十个少年垂视着自己的愚蠢,
一抬头,己是
人人满脸皱纹,
仿佛一群,亡国之君。

 
非常喜剧
 
我八十八岁的老母亲去乡政府,
给两只小燕雏上临时户口。
 
派出所说:请你让江南府的
芭蕉叶子,打一张证明过来。
 
老妈出示一篇《乌衣巷》诗歌,
还有,一枚仿唐朱雀。
 
小民警稍事沉吟,注一行小字:
燕儿尚小,不得指水为婚。

 
两个哥们儿的市场经济学实验
 
今儿早上风和日丽,
你相中了我的铅笔,我相中了
你的橡皮——俩哥们儿,
相互有了强烈内需,
但我们一致同意:
不做以物易物的原始贸易;
也决不允许那小小私情,
干扰两个市场主体。
 
做一个现代人吧!并严格遵循
现代经济学原理——
我用一元硬币,先买下你的橡皮,
你再用一元硬币,买下我的铅笔。
哇!真是神奇,
仅仅三秒时间,就为
国民经济创造了0.0002万元的GDP!
这让我们雀跃不已,
并感到,今天有了意义。
 
——瞥了瞥你的铅笔,
看了看我的橡皮,
一架老花镜斜来一脸的狡黠,
它说:小子慢喜!
你俩没曾到工商局登记,
已有偷漏税的嫌疑!

 
街头一幕
 
城管队砸了小摊贩的摊,
掀了小摊贩的饭,
城管队撅了小摊贩的秤杆,
城管队大声训斥屡罚不没的他:
“你真不要脸!”
 
他默默站在那里,
——钉子一样一动不动,
钉子一样面无表情。
 
……两手空空,
走过一家美容院,
望望华光四射的那面高高牌匾,
他知道,他就是
这座城市反复抹去又反复出现的
——一颗雀斑。
 
“是我不要脸,
还是,脸不要我?!”
揉揉通红的鼻子摸摸冰凉的耳朵,
这倒霉的小伙,
突然有点幸灾乐祸。
 
啷里格啷,老婆下了岗,
啷里格啷,老妈病在床,
他决定,明天只能买一台电子假秤,
让这个城市,
继续缺斤短两。

 
跳蚤
 
跳蚤它可真能跳啊!
一双弹簧脚,总是想跳就跳——
碰它也跳不碰也跳,
见光也跳闻声也跳,
铮然一跳便超越了108个自己,
可谓一粒弹跳之王。
 
跳蚤跳得可真高啊!
——跳在雕花床板上,比床还高,
跳在骅骝马背上,比马还高,
跳在苏格拉底头发上,比大师还高。
老年血压一样高,
婴儿高烧一样高,
偶尔跳上一束高光的眼毛,
感觉比高字还高。
 
叫了跳蚤,当然得跳,
倘若不跳,就不是跳蚤。
只可惜,千年的跳蚤跳得再高,
也没拱起一床被子。

 
鹦鹉
——戏仿台湾诗人李魁贤先生同题诗
 
早己习惯的条件反射,
只要主人给,我就说谢谢。
主人给我一把米,
我说:“谢——谢!”
主人给我一碟水,
我说:“谢——谢!”
主人给我一根摇晃的脚杠,
我说:“谢——谢!”
主人给我新换了笼子,
我说:“谢——谢!”
有一天,主人逗我:
我先不给,你先说谢谢。
我嗫嚅着不敢说。
主人火了,啪地给来一巴掌,
打我个趔趄,
我大声喊道:“谢谢!”

 
关于一匹石马的美学追问
 
五岁小男孩满眼是谜,
他有些苏格拉底。
他问:“你怎么知道石头里有一匹马呢?”
五十岁的老石匠措手不及,
被这个突兀的美学问号,
——久久地弯曲。
 
叩开表象的锤,深入本质的錾;
精雕细琢每一条纹理,
使其栩栩如生的砂片;
全部戛然而止,陷入空前的困难。
 
若说石头里没马,
但马,确实是从石头里出现。
若说石头里有马,
那马,为什么从来不曾叫唤?
它跑进石头时石头是否有门?
它奔跑多少年才能穿过这座座大山?
它在石头里吃草么?喝水么?
它在石头里梦见谁的呼喊,
出来和他见面?
它有爸吗?它有妈吗?
——没爸没妈,它如何是马?
它有爸有妈,那它
——是不是你的娃?
 
简单之极的简单,却玄而又玄。
——有些问题,
你只要连问三遍,
整个世界,都会丧失语言。
 
老石匠默默无语,
对视眼前这个巨大的美学命题。
他听见他的手掌,
在深入石头的血肉过程里,
响满生命的呼吸,
使男孩和马,渐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