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树宏:倡建中国现代诗体浅谈
——“献礼二十大”咸淡水诗派20家征诗札记
自上世纪初打破中国旧诗传统,引进西方自由诗以来,中国新诗已经走过百年历程,是否要创建中国现代新诗体,一直有支持和反对两种意见,各自坚持,争执不下。而对于如何创建中国现代新诗体,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新诗体的建立依然遥遥无期,甚至希望渺茫。
中国现代诗体创建路途漫漫
本人对创建中国现代新诗体是持肯定态度的,而且一直坚持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积极探索。我的总体诗观是:在题材内容上,眼里天地人,这是诗歌永恒的主题;在思想品质方面,心中真善美,这是诗歌永恒的生命;在形式风格上,笔底风雅颂,这是诗歌永恒的追求。在这个诗观的统领下,1、主张中国现代诗歌主题内容、体裁形式的多元化、开放性;2、主张积极创建中国现代新诗体;3、中国现代新诗体的创建,必须继承和弘扬中华诗歌优秀传统,并以此为主体,学习和借鉴西方自由诗的优点,并将两者融合成一体。
如此,我对于中国现代诗体的定义,并不是要建立像古代的律体诗、宋词、元曲那种完全固化的一种具体的诗歌“形体”,而是指保留中华古体诗词的一些形与神之要素、吸收现代自由诗的形与神之要素,将两者完美融合起来,创建具有中国传统、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一种新自由诗,进而给这种诗体提出一些原则性、方向性、指导性的意见。
对于创建中国现代诗体问题,我是从二十世纪初左右开始有些觉醒的,也开始在以下三个方面作了一些工作。
第一是身体力行,坚持诗歌创作的守正和创新。
我的诗歌创作数量很大,题材内容和形式体裁同样十分丰富。就形式体裁来说,有一定数量的仿古体诗歌,这方面的创作主要是为了打基础,如同中国书法的“临帖”。更大量的,是中国传统诗歌与自由诗相结合的体裁,这是我诗歌创作的主体。此外,还有一部分朦胧诗、现代诗派形式的诗歌等。无论哪一种诗歌,我都坚持句子精炼,大致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有时候还讲究一些对仗、反复、起兴,甚至是平仄等手法。在诗坛,就主题内容方面,人们将我列入“正能量写作”之列,在体裁形式方面,则将我列为中国传统诗人。
第二是撰写文章,为中国诗歌发展鼓与呼。
记得大概是2001年,我曾经给一个国家级诗歌大刊的一位编委写过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这个诗歌刊物发表的作品,我基本上每一期都找不到一首押韵、哪怕是大概押韵的作品,这是很不正常的。当然结果是没有任何回音。多年以后,当我也被编进一个重要的文学刊物的编委会,这才知道“编委”这个角色的“摆设”意义,这才理解他。之后,我还给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写信,专门提出了中国诗歌存在的大问题并提出了具体的建议和意见。此外,我陆续撰写了一些关于中国诗歌问题,包括现代诗体问题在内的一系列文章,比如《30年:诗人们都到哪里去了?》《中国诗歌的十大危机》《中国诗歌何日走出乱象》《让当代诗歌回归诗歌本源》《新时代诗歌从哪里再出发》《继承传统、融入时代是中国诗歌的生命力所在》,等等。这些文章,虽然大多数刊发在国家级报刊,但影响力并不大。
第三是策划活动,为中国诗歌发展导引探路。
中国现代诗体的创建,最重要的是要有诗人、有作品,并要形成风气。这样,就需要有人策划和组织。2007年,我牵头组织成立了中山市诗歌学会,明确其宗旨是坚持中华诗歌传统与现代自由诗相结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以中国诗歌万里行为媒介,大量组织诗歌活动和项目,从邀请的海内外诗人,到对创作主题、体裁的确定,都是以以上宗旨为标准。至今已经组织万里行活动十几次,创作诗歌八百多首、一万多行。这些诗歌,绝大多数都体现了中华传统诗歌与现代自由诗相结合的特点,老百姓读得懂。我还牵头策划组织了全球华侨华人、全国、粤港澳台地区范围的不少诗歌交流合作活动,包括海洋诗会等。同时,通过各种途径,多次向国家和省一级诗歌报刊建制性推荐中山诗群诗人和作品。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中山诗群”既成为了中山城市的文化品牌,也以其坚持中国诗歌传统这一特色成为中国诗歌界的一个典型。
第四,创建咸淡水诗派,积极探索中国现代诗体。
我所主张创建的中国现代诗体,形象地说,很像是珠江三角洲的“咸淡水文化”。浩浩荡荡的珠江,从八大出海口流入南海和太平洋,珠江水是淡水,南海水是咸水,咸水和淡水碰撞交融形成了一种咸淡水,形成了咸淡水地理。珠江水代表中华传统文化,南海水代表海洋文化,两种文化碰撞交融形成一种咸淡水文化。
2015年10月,经本人首倡,由中山市诗歌学会发起、大香山地区志趣相投的诗人共同组织建立了咸淡水诗派。当时发布的倡议书,大概包括了以下的意思:
咸淡水诗派在地理意义上,包括了大香山地区,即现在的中山、珠海和澳门地区,以及珠江三角洲地区。咸淡水诗派在人文意义上,包括了在思想内容、风格特点、形式体裁这三个重要方面,既要坚持中国传统诗歌元素,又吸收世界各国优秀诗歌元素。
咸淡水诗派,无论是什么元素的思想内容,必须是真善美的,而不是假丑恶的;无论什么元素的风格特点,什么元素的形式体裁,其出发点和落脚点必须是以中国化为生命根本的,必须坚持中国风格中国气派而又不保守封闭、墨守成规;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优秀成果而又不崇洋媚外,更不搞全盘西化;倡导创新探索,而不主张无原则的标新立异、离经叛道,更不能数典忘祖。咸淡水文化的核心特质是,它既是守正的,又是开放兼容的,因此,“咸淡水诗派”也是守正的、开放的、兼容的。首先,她不会自囿于“大香山”地区,而会将思维和眼光扩延至中国,以至全世界;其次,它决不否定和排斥其他任何一种“诗派”,而且会主动与其他诗派交流合作,主动学习借鉴其他诗派的优点;第三,它正视和倡导风格形式的丰富性,而且孜孜追求格调体裁的多样化。咸淡水诗派是一个松散型的诗派,没有专门机构,没有专职人员,更没有资金,主要依靠中山市诗歌学会和一个微信公众号负责组织和联络。七年来,参与的松散型组成人员三百人左右,核心层一百人左右。建立了同题诗接龙工作方式,目前已经出刊一百多期,发表诗歌二千多首,还出版了专辑,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
然而,以上这些,包括我个人的创作、呼吁,以及策划的项目、组织的活动,等等,都还停留在非常零散、低端的层面,对中国诗歌的导引和推动影响微乎其微。
中国现代诗体创建正当其时
创建中国现代诗体,目前最缺乏的就有意识、有组织的倡导、引领和策划、统筹与协调,这项工作十分重要而急迫。作为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建兼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作为一个中国诗人,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做一做这件事。因此,今年九月初,征得广东省作家协会同意,我组织广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与作家网、中诗网和中山市诗歌学会,开展了“献礼二十大”咸淡水诗派20家征诗活动。征诗明确要求“以迎接二十大召开为主题,以咸淡水诗派为特色,每人一首,20行。风格要求中华传统诗歌与现代自由诗相结合,句子精炼,大致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征诗对象为所有华文作者。”其中的核心要求,其实是毛泽东主席1957年1月14日在与诗人臧克家和袁水柏谈话时所提出的意见。
9月9日,征诗通告发出后,各界反应强烈,来稿很踊跃。到9月29日,20名诗人20首作品已经全部在作家网、中诗网和中山市咸淡水诗派公众号分别亮相。
参与的诗人主要来自中山、珠海、广州、香港、澳门等粤港澳“咸淡水”地区,还有北京、四川、重庆的。作者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居然有三名全国著名的歌词作家参与,《涛声依旧》作者、著名音乐家陈小奇,《我的爱对你说》作者、著名词作家陈洁明,著名军旅词作家陈道斌送来了优秀作品,为活动大大增色。从一定意义上说,中国现代歌词,其实就是用现代汉语的形式写古体诗词,这种形式就是中国传统诗歌与自由诗的结合体,也可以看做是本文所定义的中国现代诗体。
陈小奇的《领跑》,可以说是本次征诗活动中最棒的作品之一。除了完全符合征诗的所有要求外,诗歌语言非常简朴浅白,但却意象丰盈生动、意义厚重深远。谁都读得懂,都觉得是好诗,谁都觉得自己也可以写,但就是写不出来。就像李白的《静夜思》、王之涣《登鹳雀楼》,等等。
20家作品,有相当部分可以说是歌词或者类似歌词,这与征诗要求是完全相一致的,是很正常的。也有部分作品写得比较开放自由,但却依然遵循着征诗的基本规矩。比如星星诗刊原副主编李自国的《十月的马蹄声从记忆深处驰过》、郑劲松的《面朝大海,中国的春暖花开》等。20家中,我们选用了两首新民歌,其中胡红拴的《硕果满枝香九州》,传统中有新手法;郭锦生的《珠江花》,是一首新咸水歌,水土味十足。这样做,主要是考虑到中国传统诗歌,除了诗经、唐诗宋词元曲等这些庙堂样式外,还有一个重要方面是民歌,而且这是根和魂。可惜的是,这一点,我们的诗坛却似乎已经忘却了。黄刚的《海之门》,是咸淡水的主题内容、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形式,与中国现代诗体似乎很接近了。
这一次的征诗活动,一个非常突出的现象是,除了几个词作家外,面对提出的几个征诗具体要求,许多诗人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束手无策。有的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写过押韵的诗歌了,真的不知道如何入手。今年上半年,我策划组织了一个舞台节目《香山颂》,邀请中山、珠海和澳门十几位诗人联合创作歌词,没想到居然多数诗人不懂得如何写歌词。实际上,按照中国传统诗歌的要求创作现代自由诗,不少诗人都不行,有的人是不屑,甚至看不起这种诗歌,更多的人是觉得太麻烦,还有不少人是真的不懂。
这在目前的中国诗歌界绝对是一个大问题。因此,此次“献礼二十大”咸淡水诗派20家征诗活动,确实很有针对性,确实很有现实意义,希望能够引起有关方面的关注和重视,并且要有所行动。
其实,这个大问题,在国家层面很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而且提到了重要的议事日程,并已经有了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1957年1月14日,毛泽东主席在与诗人臧克家和袁水柏谈话时指出:“新诗的发展,要顺应时代的要求,一方面要继承传统诗歌的传统,包括古典诗歌和五四以来的革命诗歌的传统,另一方面要重视民歌。诗歌的形式,应该是比较精炼,句子大致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也就是说具有形式是民族的形式,内容应该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对立统一。”1958年3月22日,毛主席在《中国诗的出路》的讲话中说:“我看中国诗歌的出路恐怕是两条:第一条是民歌,第二条是古典,这两方面都提倡学习,结果产生一个新诗。现在的新诗不成形,不引人注意,谁去读那个新诗。将来我看是古典同民歌这两个东西结婚,产生第三个东西”。“在民歌和古典诗歌的基础上发展新诗”。1965年7月21日,毛泽东又在给陈毅同志谈诗的一封信中强调指出:“用白话写诗,几十年来迄无成功,民歌中倒是有些好的。将来趋势,很可能从民歌中吸取养料和形式,发展成为一套吸引广大读者的新体诗歌。”
毛主席关于发展新诗的上述意见,无异于是医治新诗沉疴的一个对症施治的上好“药方”。毛主席开出的这个“药方”大概的意思是:向古典诗歌学习,是要解决“根”与“源”,解决传统继承的问题,即是医治“数典忘祖”与“横向移植”等疾患的问题;向民歌学习,则是要解决感情、语言、韵味与形式的问题,即是医治脱离群众、八股文风等的疾患的问题,解决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早就提出的“新鲜活泼的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的问题。
进入新时代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国的文学艺术发展做出了一系列的指示,这些指示对于中国诗歌发展的指导意义是一致的。
习近平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广大文艺工作者割舍不断的心灵故乡。文艺创作必须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智慧和力量,才能薪火相传、行有所归。但继承传统不是故步自封、陈陈相因,而是与时俱进、推陈出新,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广大文艺工作者要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沃土,从这一丰富矿藏中提炼素材、获取灵感,将其中与当代中国相契合、具有时代价值的优秀成分挖掘和提炼出来,并对其进行深入加工与精心创作,“以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
习近平还说,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文艺的民族特性体现了一个民族的文化辨识度。”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必须以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为基础。历史和现实不断证明,一个抛弃或者背叛自己历史文化的民族,不可能发展起来。当今时代,世界范围内文化碰撞日益加剧,构成了对不同国家和民族的艰巨考验。然而,“越是全球化,越要坚守民族文化的根性和本位,越要坚持民族文化的自觉和自信,越要捍卫民族精神的团结和强健”。正如习近平所说:“中华文化既是历史的、也是当代的,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只有扎根脚下这块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文艺才能接住地气、增加底气、灌注生气,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
毛主席和习主席的这些指示,在宏观和微观上都对中国诗歌发展指明了方向,这就是中国现代诗体发展的路子。目前的关键,在于文学界、尤其是诗歌界要有责任意识,要勇于担当,将中国现代诗体创建作为应尽的义务和重要的使命,尽快地做起来、做出成效来。
在这里,本人郑重向有关方面提出如下倡议:
第一,由中国作家协会负责指导,由有关诗歌机构或若干诗人发起,发布《创建中国现代诗体倡议书》,从更高的层面、更大的范畴予以引导性探索,争取出台一个方向性、原则性的指导意见。
第二,由有关诗歌机构遴选一批中国现代诗体类型作品,作为范本供诗歌界和社会上学习、讨论和借鉴。
第三,各级作家协会、诗歌机构和新闻、文学媒体等,在举行诗歌活动和项目的时候,有意识、有组织地向创建中国现代诗体倾斜。
第四,各级教育部门将中国传统诗歌教育放在重要位置,提出大中小学校实行“诗教”的制度性安排。
第五,所有用中文写作的诗人们,不管是用哪一种诗歌形式和体裁写作,都要像中国书法界“临帖”的做法那样,先好好学习一下中国旧体诗词尤其是格律诗的写法。
相信经过坚持不懈的探索践行,经过十年左右的共同努力,我们完全可以在诗歌界创建一种中国现代诗体,并形成以这种诗体为主体,各种诗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局面,从而为中国的文学事业发展、为文化强国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
2022年9月26-28日于珠海阅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