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诗歌大展： 举子

 举子，本名曾德举，壮族，1983年生于广西来宾。2003年开始诗歌写作，诗作主要发表在《南楼丹霞》、《麻雀》、《自行车先锋诗年刊》等民刊上，有部分作品在公开刊物发表，有诗作入选广西青年诗歌邀请展、历届广西诗歌双年度展及各种选本。系南楼丹霞诗群、广西麻雀诗群成员。现居广西柳州。
 

《我站在田坎上指认一只过往的乌鸦》 
 
在故乡的这条田坎上
我感受到七月的哀伤
一只乌鸦飞过母亲的头顶
它把恐惧一针针刺下
让这位慈祥的女人头皮发麻
她肩上的一大袋玉米还成了帮凶
天还没亮，它们就伤了母亲的腰
 
今天
我指认一只过往的乌鸦
给它的黑毛染白
给它内心加持愧疚
告诉它在善良的人面前
学会低头
 
 
 《在寒风中，你辨不出一个人的成分》 
 
这几年，我被失信人的哀叹声耗尽时光
掏空的灵魂，在赶赴一场又一场
官司。法庭那么威严
又荒唐。法官
嘲笑的猪
签下卖身契
在通往城市的大道上
埋伏着屠夫
和资本运作的侩子手
我把他们的谎言
看透，但那又如何
今天，我看一个老年人的背影
被风吹入寒潮
脚步一下轻
一下重
在不远处
沦为失信人
 
 
 《我们谈论公平时》 
 
我们谈论公平时
你在黑夜里竖起了天平
把所有委屈和付出称出了
重量，包括眼泪。
 
远处，工地上的装吊架已经
沉默。一个大射灯
将它打回原形
十字架。那个受伤的人
是我们自己。耶稣
在这个夜晚匆匆赶路
回到西方，准备圣诞节狂欢
 
 
 《伪装者》 
 
人们赞叹一栋房子的身上
爬满绿色的藤蔓
绿色养眼，净化空气
暧昧地长着些野花
招蜂引蝶
 
藤蔓的根须伸进墙体
沿着时间，打开裂缝
像我们脸上的皱纹
和躯体，被死亡
慢慢渗透。它安静
沉默。充满生机
在阳光照耀的绿叶
阴影里，一群蚂蚁为收藏食物
奔忙。他们能预感
暴风雨
的来临
他们的敏感，被我看到
 
包括日常中那些披着美丽外衣的
假相
 
 
 《审视》 
 
今日
我赤裸在镜前
审视自己
从低到高
我的双脚要穿上一双油亮的皮鞋
踩着影子上班
我的双腿依旧着黑色的休闲西裤
这种黑，让我无所畏惧
我的私处需要一件纯棉的内裤
以阻隔自下而上袭来的
忧伤。我用浅蓝色的短袖衬衣
映照胸膛
我把头发按三七分开
由前往后梳理
像日子被时间梳过那样
这身着装被设计好之后
突然，有一些事情发生
眉毛长过了我的脸
睫毛往下长长
将我的世界分割成缝隙
胡子堵住了我的嘴
腋毛顺着手攀爬，直指阳光
阴毛编织成了坚实的盾牌
目光游离
找不到出走时的门
这一切被镜子反射
回到现实，我深深地
打了一个寒颤
 
 
 《赌命》 
 
大山不能向你靠拢。你没有了靠山
大树的粗杆里面装着黑洞
是一群蚂蚁耕耘的家园。光鲜的是外表
人们说它还有四季
树叶掉光了。春天还会
有生机
你以一群蚂蚁的名义要挟春天
原谅一个死不悔改的人
 
 
 《九一八》 
 
防空警报响起时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
我正经得像参加演习
钻到办公桌底
在脑中过一遍
电影里日军轰炸我国人民的场面
暗自骂他一句：
狗日的
但此时
我的妻子正坐在
柳州往上海的飞机上
全国各地的防空警报拉响
我担心
有人用望远镜
观察到这架飞机的轨迹
还有一群野孩子把它当成敌机
拿打鸟的弹弓
用玉米杆自制的手枪、机关枪、高射炮
要把它射下
警报声还没结束
我赶紧从桌底
出来
编发一条短信：亲爱的
安全降落时给我回电
 
 
 《羽毛在一片一片往下落》 
 
在黑暗里
撑不起瘦小的身躯，我的翅膀
开始背叛我的灵魂
我吐出的血成为露水
妈妈让我造福人类
我鞠躬尽瘁
但我救不了多难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是谁
妈妈告诉我，我的翅膀会丰满
今后会幸福，我也告诉我自己
翅膀会丰满，我会幸福
但现在，翅膀
背叛了我的灵魂
在黑白的世界里
羽毛，一片一片往下落
 
 
 《这个冬日的清晨，我的幸福感一涌而上》 
 
太阳还隐在山后
天空出卖了他的脚步
 
远山高高低低，像几天前
我们从医院取回来的胎儿心电图
 
此刻，妻子说着梦话
我拉开窗帘后，看见了世界的心跳
 
 
 《死去的或准备死去的植物》 
 
花盆一个接一个地
被几个男人搬出室内
那些死去的
或准备死去的植物
瘦骨嶙峋
干裂的泥土
已给不了更多的养分
 
它们的命运
被人掌握着
没有了光
没有了水
没有了流通的空气
所有的坚强都已变黄
落地
 
曾经，它们的年轻
沁人心脾
在这个或那个人的脸上
开出了花
 
它们收藏了许多人的秘密
有的已经死去
有的准备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