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名典】 大拜年 （五）
汪剑钊：诗跨年
跨年，在友谊的簇拥下，
我们种植语言之美，
摇动诗歌这一枝金桨，
撬开被严寒冻结的情感河，
让时间之舟启航，驶向善与真的彼岸……
十二点或零点，暖流
回旋在偏于一隅的东升北领地。
想握手就握手，想拥抱也就自然地拥抱，
而诗歌，正在亲吻朗诵，
声音兴奋地跳舞……
美好的夜晚在祝福中临近尾声，
主持人亲切地道出“晚安”，
一个稚嫩的声音却迅速作出新年的纠正——
早安！是的，
“早安，2020！”
2020.1.1
叶如钢：春节，2021
这个新季节应当更为深刻
新的时间图像由含新香的桉树枝叶组合出来
归于事物的暗水每一次浅入，犹如卷曲的既往，部分打开
被干渴的经久结构向深处浇灌
在局部倒影里解构命运陷阱，而呈现清澈的新高度
从这些局部，可以从容抵达世界的山谷
新芽概念在无植被地面，在器具上、仪式中散发光芒
疲惫的千百手臂依靠于钢形，相挽着犹如粗藤
繁复的立意在画卷里改变着
世界的姿势犹如高原上排列的白合金雕塑
恸哭者，用月光狼嚎的录音覆盖自己
向故土奔驰。把一切用狼的皮草覆盖， 向故土奔驰
跪倒在故土的女人面前， 请求她原谅
请求她再以月光沐浴美丽肌肤
那些白色野兽，是融化着的雪堆
它们把仁慈和自由托付给每一座城市的隐秘象形
从最高峰，鹰的高度在壮丽地下降
春的斜坡忽然倾尽花的城墙
春节内含之琴皆嘶喊碧色
桑恒昌：早 春
潇潇春雨
浩浩东风
荡涤
残冬的锈容
邀约紫燕
放飞风筝
一起
去天上踏青
向以鲜：语言
欧洲最大的数字出版社
斯普林格CEO 迪普夫纳采访
那个研究脑机接口技术
让特斯垃满世界跑，用重型
猎鹰火箭在外太空写诗
希望埋在火星上的人
人类最重要的发明是什么？
语言，语言，语言，语言
还有什么梦想比埃隆·马斯克的
梦想更加激动人心
会有那么一天，人类的语言
将在任何一颗梦想星球上
说出灿烂的情话
李曙白：沉默的一群
这沉默的一群
这桥墩和中心广场上雕像的基座
一样
沉默的一群
他们散落在这座城市
在一幢幢板着相同面孔的楼群深处
在树荫深处
在淡黄色的街灯和霓虹灯灯光的深处
在早点铺的嘈杂和菜市场
讨价还价声喧闹的深处
他们不抬头看天空
他们与星辰从没有交集
这沉默的一群
他们沉默地搬动石头和木块
他们在建造
另外一座城市
喻言：整个国家在等着我睡去
天越黑，社会越深沉
我就越兴奋
凌晨四点钟
整个国家都在做梦
只有我醒着
事实上，我是个谦虚的人
天黑之前
我一直反省自己
除了睡觉，其余全部
都遵照国家规定
说着被净化的汉语
写着不含敏感词的文字
仇恨帝国主义
崇拜被指定的伟人
在规定的时间吃饭
在规定的地方喝茶
按计划交配
主动上缴保护费
热情点赞，努力鼓掌
一切有章可循
唯一错误，我的生物钟
与国家的时间不同步
此时此刻，整个国家都睡着了
我仍醒着
心怀愧疚，却无力自拔
国家的鼾声气韵宏大
带着醉人旋律
催我加入其中
成为它的一部份
2020-9-14
平原君：春来了，我该说些什么呢
你来了，又是一个重复的春天
其实，我能给你些什么呢
歌颂还是欢呼
在夜里，我听见了竹笋拱动泥土的声音
那是痛苦的崛起
在黎明，我看见
山道旁有了一簇新绿
那是野草不情愿的奉献
它们本想在泥土里酣睡
它们很困乏
但你却把它们唤醒了，赶出了地面
给那些赏春和买春的人看
你来到了杏花含苞的枝头
还带来了雨水
殊不知那位卖花的姑娘
因交不起学费
已经辍学好久了
你带来了花信
迎春花第一个经不起诱惑
它开放了自己给别人
还有山涧里那突然上涨的潮水
直奔无人的渡口
去追寻那条已经远去的小船
去年的野草还没烧尽
今年的春天他还在等待
长路茫茫
离离原上草青
雨雾让他更加朦胧
更加忧伤
2021年立春后草于许昌
古剑：风筝
把春天交出来，把风交出来
把天空交出来
把梦交出来，露珠的蓝，风筝飘摇
所谓飞翔
令人产生质疑
此时，放松线绳，是一个好主意
没有故事的日子
飘舞与颤动相得益彰，一颗纯粹的心
从容不迫
坚持昂首的愿望
把我交出来，以父亲的方式
放弃想象和悲哀
在尘土的大地，大声叫喊，移动身体
拉紧阴晴不明的光
静默观望
把世界交出来，把幸福交出来
把痛苦交出来
把命交出来，五月时光，草长莺飞
所谓欢乐
是多么的渺小
易飞：春至
有人一大早去了东湖
拍图上柳枝伸进了湖里
太阳是鲜红的，水是绿的，天是蓝的
画面温暖。柳枝在水里写字：立春了
风在临贴，细雨为墨
我蜗在去年的床上不起，那个春天
被隔离。当又一个
来临，难以确认症状
阴影在这座城市并非虚构
一些过早离开我们的朋友，走出了
这个春天。面临又一个如期而至
朝阳、和风、细雨
仍心怀警觉
光越来越浓
有零星的鸟鸣，很远
一些年青人在绿道上跑步
他们鼓着风，张开了双臂
我感到波涛渐渐涌到了窗下，风摇着窗棂
雨水不断陈述
是的，我不能再躺在去年的床上
做梦。伤感。怀念亡友
——这又是一个春天
李不嫁：吃了么
这是父辈们
挂在嘴边的问候
回一声吃过了，会让彼此暖心
你要中气十足地应答
温饱之人，当理解那深植于记忆中
挥之不去的恐惧：
居住在小镇的老父亲
直到如今，还在见缝插针地种菜
一兜兜红薯招人喜爱
年近八旬的母亲
似乎有一副铁制的胃，收纳桌上的残羹剩饭
他们经历过世上最大的饥荒
我奶奶，是千万饿殍之一；我外公，是千万饿殍之二
2021-2-3
陈广德：春意
摘一片水中的沉净擦拭河沟的脉络。
那只大鸟，把起飞的
清香看作是不露声色的风景，
一团团
灵秀的本质，就这样包围了你的
嗅觉。
在清晨，从春天的意思里抽出
书卷的方向，信步
其间，让浮云
模仿每一处新奇，每一片绿芽。
无数次
披着阳光而来的
鱼，总像是在说明，这里有
盛大的美的漩涡。
走不出了，在瓶子一样
恰到好处的透明里，是谁，把一点
一滴
都编织出不舍？
海森威尔迅：人世繁华是春宴
在圆桌前坐下，
这旋转的转盘宣示的是众生平等：
转到你面前的八脚章鱼，暗示你要牢牢抓住机会。但
不能猴急：让主客先伸出筷子，
并绝妙好词地嗨起。所以不焦急，
你看似失去的并未失去。象女子的悔悟，
重新品味，百感交集。
这饭店老板的敬酒，是商道，
这祝酒过后，我们似乎都是他父母恋人，
不重续友谊仿佛他会死。呃！
这一切不必当真。
这饭局的发起人，虽然了无创意，但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情感按摩师，（有的临阵磨枪，有的临时抱佛脚。呃！这两者不同之处只有我明白。） 该重的重，该轻的轻。当我们脸部僵硬消失，循着他的笑话寻找原因，你会发现这世界其实很有趣。
他说，越南人喜欢戴绿帽子到处逛，但不太明白媳妇为什么出轨隔壁老阮。
这冷风一吹，有的人呃了。
瞬间感知人世艰难众生不易。
这时的主客：他狞笑，又庄重地隐藏。
他授此刻神选的女神以柄：
以她的喜怒为风标。漫不经心，像在卧榻之上治天下的君王。
有人感觉心里的美好一点一点失去。
有人感受到桎梏无处不在。
但没有人意识到邪恶的平庸仍是邪恶。
有人敬烟：仿佛猴子亮他的金箍棒。
有人加酒：这苦酒是明知又无奈。
我看得清的你也明白：
这其中的一对男女从陌生到走得很近：
一个想日，一个想钱。
这青涩少年抱着秃头的腿叫爸爸：
秃头一定掐住了他脖子，只有他爸爸才会放过他。
我把进来的菜花看成是来监探望我的爱人：
但她似乎负责所有人的快乐，
唯独对我不堪：
这位先生，请放尊重点。
这时，主客再次狞笑：
神选的女神似乎心领神会，
她好象要当众奉献他想要的东西，扭捏的满脸红晕。
我想把桌子打翻，
但又无力的坐下来。
涂拥：高处的玻璃
一块玻璃，离我脚尖三尺
“啪”地一下发出最后一声
我来不及吓自己一跳
也不来及对高楼大骂
粉身碎骨的玻璃，在阳光下
闪烁出晶莹泪花
它在高处，一定经历了
难以忍受的风吹雨打
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秘密
我原谅玻璃
可以原谅它老了伤了
自己忍不住从高处跳下
我还做不到容忍
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下它
打碎我对高处的向往
刘升华：元日帖
时间再次拐了一个弯
不经意之中，我从年尾又走到了岁首
日月众星，往返轮回。如今
我越来越无所事事，需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白发、丰髯的世界婆娑起舞，隐匿太多的斑斓
江河川源，大地虚空，万物开始解脱
春天的句子浓妆淡抹，一节节躺进梦境
远处无涯，感觉人生只不过是一场跑马观花
其实，我最想做个身怀火种的人
一生只爱一把土，一生只爱一壶酒
孙捷 ：立春之后
立春之后，连绵多日的雨也停了
那面看不见的罗盘，仍在
执行某种恒久的约定，指针
正缓慢离开阴暗，朝向光明的一面
一颗苍老之树杵着干枯的拐杖
坐在午后晾晒着潮湿的身体
用平静的目光查看胸腹上触目惊心的裂缝
疼痛，实际上大于词语本身，理解这一点
需要一种缓慢的途径。兴奋的鸟群忘了去年
那些消失在闪电之中的身影
不图小利的春风，从一朵迎春花身旁
闪身而去，又被远处的一群青草簇拥起来
而她躲闪着，轻灵地绕过了一道道残垣
我们都要学会目送春风的背影，她的奔跑
从未止于一颗树，一座果园，一片田野
和一个内心荒芜已久的人。
孙银川：除夕
除夕，烟火弥漫
那是春天一抹最温暖的底色
我看见一个穿着传统棉袄的老人
把两个门神糊在大门上
把迎春的对联贴在大门两边
我看见彩船、龙灯，地狮子
登门恭贺
讨个好彩头
除夕，风在走动
人在走动，乡音在走动
我不在乎落叶归根的结局
同样，都是漂泊者
同时，在外久了都要回家
一年到头
除夕，人喜神欢
车水马龙，不约而同
村外，一片坟地燃起了雀灯
每一束光芒
投射于灵魂的天堂
其间，也照映母亲三尺见方的长眠
每一炷燃点
恰是归途上故人缥缈的呼吸
亦远亦近，
门前，一群穿着花衣裳的孩童
看孔明灯升空
咯咯笑声像种子一样
落地发芽
这个时候
每一家都关上了大门
都会在自家的神龛前
烧三张黄表，上三炷香， 磕三个响头
一家人围炉夜话
煮沸乡愁
当午夜钟声
响起，随之四处鞭炮呼应
我无法拒绝春天的指令
也无法阻止一种心绪的
蔓延，更来不及探究除夕的真正含义
在茫然中
我伸出一双手
再一次打开出发的线路图------
诗与远方
祁荣祥：门外汉
走进佛山
亚洲艺术公园
你会发现一座
高大奇特的两扇门
这就是著名的
“亚洲艺术之门”
后悔呀 前三年的
腊八都在佛山过
却未曾走进这道门
难怪呀
写了大半辈子的诗
却没有迈过这道坎
门外徘徊再三
门前驻足凝神观看
亚洲各国的艺术特色
都用石湾陶瓷艺术地呈现
围绕着门
欣赏着 激动着
当把两扇大门读完
自然从大门中间穿过
暗思忖
登堂入室 从此
再也不是门外汉
末料到
跨过艺术之门
依然还在门外边
先是疑惑
后是惊叹
这艺术之门的设计者
堪称艺术家中的大腕
雁西：佛山，我今天又叫你的名字
时间的神殿，漂移到这里
又一声感慨，和感动之后
我又看见你了
红色的，蓝色的，翠绿的
仿佛你是春之神的
代言，不，你就是春之神
每年见到你
你青山不老的面容，你花蝶
追逐的身段
你平静如镜的光泽
每次见面彼此的点头与微笑
这个纯净的诗情，彼此有了
默契，我知道你在我心中
渐渐有了分量，渐渐生长出了
故乡，渐渐生长出了爱
快乐呀，有一种永恒的
甘美，在对灵魂歌唱
即使我回到大海
大海也会涌现你的样子
佛山，今天我又叫你的名字
而大海也跟着我叫你的名字
环顾大海
浪花里都是你的名字
翻腾的光亮
直向星空，和月亮
美的你，真的你，深爱着你
不告诉别人，也不告诉你
我相信，佛山，你一定知道
每见你一次
爱的天秤，就会又倾斜一次
郭锦生：文字爆竹祈新春
无论我身泊何处，
总举杯体会年味。
华夏花健开心里，
散放安康团圆辉。
身总绕家国圆点，
车马闲庭都在轨。
假若有幸得东风，
奋力造福共折桂。
日月轮新总向前，
不回当年旧站位。
人心思进不可挡，
昂首阔步扬声威。
但愿家国总朗晴，
全民康泰沐清辉。
华夏子民大团圆，
世界长安和至伟。
卢文丽：众妙之门
亚洲艺术公园的草坪上
伫立着一扇门
赭红色建筑
由二百八十九块陶瓷烧制
进门是文明古国
出门是岭南水乡
进门即是出门
出门又似进门
它
敞开又封闭
诱惑又拒绝
它
貌似形同虚设
却又玄妙无比
禅城的蓝天下
似一句熊熊燃烧的谶语：
——只要尚存一线欲望
你就永远无法抵达
诗人们围坐大草坪合影
阳光穿透云层
紫荆花从空中飘落
那一瞬
她觉得诗人是最接近这扇门的族群
雨田：穿越时空的门
此刻 谁的沉默让多疑的咳嗽所取代 尽管如此
我内心的黑暗还是被你火焰般的风格照亮
站在你面前 我意外地发现2839块陶板姿态神奇
难道是苏美尔 古巴伦和古印度的文明在此安营扎寨
才使这里的湖光景色如此独特 像梦里的天堂
走近你时 隐藏在黑暗里的寂静摇摇晃晃 是你
融古贯今的气度 唤起我梦境中狂奔着的马匹
而我此时是多么的失魂落魄呵 羞愧的望着天空
我孤零零的面对着你 一阵风把树枝摇得吱吱作响
这是否是冬天的死亡气息 谁是一切错误的同谋
那些骗人的把戏怎能让我陷入一种无法说清的僵局
穿越时空的门 你是否能在黑暗的黎明前挡住那些
正要打中胸膛的流弹 让已经颠倒的世界多点安宁
墨林：不是春雨的雨
乌云拿着花洒来了
恐龙竖起耳朵
听小小寰球打喷嚏
2021-2-6
王发宾：春之歌
一只燕子，衔一口泥
春天被含在嘴里
屋檐下吊起一串金色的嗓子
白云在它的翅膀上跳来跳去
憋了一冬的小河
哗哗啦啦响起，从此
大片大片的蓝天掉进了河里
无意间，我随着原野陶醉
一片雪，从柳枝滑落
整个冬天掉了下来
时间被一双脚轻轻踏碎
激情在柔软的枝条款款地飞
一只蚂蚁探出头，望了望
看见一粒种子顶开了大地
跟着，一群蚂蚁奔跑起来
一座山默默地移动着绿意
2021.2.6
凌晓晨：又是除夕
螺旋形上升的时间，一圈大于一圈
其中的空间，是否被暗物质充填
你我能够感觉炽热与温暖，尽管严寒
在户外窗外的山顶上呈现
如果涉水，深度是否在眼睛里旋转
如果爬山，雪线是否在理想的顶端
又是除夕之夜，坚守永恒的承诺
时时刻刻岁岁年年，爱你无限
严观：年夜焰火
年关将近，车的后备箱放满烟花，
零下28度的严寒，既不怕冻僵，
也无法点燃。这时的存在，
像囚徒，也像花蕾。
注定了，它们必须消失，
在辞旧迎新的时辰，即是祭品，
驱离年兽，又是奖品，
开挂新春。现在呢一动不动。
那一刻终将来临，与火
接近的一霎，无法自抑地
冲天而起，惊雷般爆裂，
以独占夜空的璀璨释放花瓣。
王瑞东：谁会娶鱼儿做新娘
小河是哑新娘
小河是聋新娘
我不能和小河交谈
不说话抱着鱼儿
鱼儿也是哑女人
鱼儿也是聋女人
鱼儿不知怎么做新娘
谁会娶鱼儿做新娘
小河是鱼儿的呼唤
鱼儿是小河的声音
也许我心灵的耳朵聋了
所以听不到哑女人的声音
我呆呆站立河岸
不说话望着两位哑女人
我的怀抱谁也不能抱
哑女人不知我的忧郁
我是不能娶谁做新娘
谁也不会做我的新娘
无奈成了春天的哑巴
嘴唇是我声音的锁
曹延斌：牛
牛，确实很牛
只是永远脚踏实地
即便牛气冲天
也没有老大自居
吃的是百草
所以吸纳天地精华
暴发惊天神力
力尽汗干了
人类还有羸弱
那就连骨头，皮也拿出来
骨头做成钙
让软弱的站立起来
皮做成响鞭
让耀武扬威的
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
2021.2.3
段家永：立春
立春的意思是春天从此站立起来了
遗憾的是没有伟人大声宣布
站起来的春天会不会再倒下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生活的威压下
自己从来没有站起来过
在被人忽视的低处匍匐前行
你可以叫我小草，也可以叫我蚯蚓
今天立春了，我还是很高兴
我的高兴属于吸食了花粉的全体人民
一想到倒春寒我会阵阵发冷
一想到春天这个词我会在幻觉中莫名兴奋
2021年2月3日
醉翁：小年
布满皱痕，床单浮在晨光中
你躺着的地方是一片海洋
鱼儿，搁浅
充电器收起来，足够白天消耗
一碗粥等在胃中，一只鸟
沿着窗台，叫了几声
我起身打开窗户，仿佛剖开
一尾鱼，她的腹部白净
鱼泡坚韧，充满空气
小年红彤彤地挂在去年的灯笼上
立春以后，日子也挂着
无枪的将军：血的信仰
经过混沌之年的沉淀
花开和花落
已不在和年龄有关
白布 包裹的世界
一切
只是 可有可无的存在
镰刀 亲吻着石碑
流淌出血一样的颜色
就像 满山的杜鹃
在等
等 一声春雷后
开满大地
二闲斋主：秋之蓝
它不为我所动。它朝我投来一枚石子
事实是，十六两的蓝又回来了
在某个清晨
在我出门时照例看了北边的天空一眼
这习惯始于写下“天真蓝啊，蓝得像五十岁的人”
现在，我说它蓝得像泉水
纯净并活着
郭栋超：春（外两首）
你会不会接纳我
这并不重要
挣扎了一冬的奴隶
雪藏着孕育的歌
突然唱响
沟谷江湖山峦
你听没听到
都是我的心动怦然
每一句歌词
悬挂枝头那怕一时
这就够了
粉红的应和
你我的粉红
我知道，这便是
又一个季节
我命名你的名字
叫做春
远远近近飘漫的
都是奔放
这就够了
都会心动怦然
该扔了冬日所有的库存
扔了冬日所有的库存
掏剥一空
厚厚的或薄薄的泥土
春来了不变的季节永恒
套在领口敝开的衬衣上
那抵御寒冰的绒毛
敞亮而不再幽蔽
我不会怜惜我的笔墨
掺合酥雨，在大地上
写上我的宣言
你的青绿璀璨晶莹
阳光与大海都是我
歌咏的诗象
一冬的索居离群
充斥着冷漠恐惧怜悯
来了，春之声放浪得肆无忌惮
你听你听
我决不会错过
水，山，树，草，庄稼
茁壮的是生命
孕育了一冬的歌心动怦然
你会不会接纳我
这并不重要
挣扎了一冬的奴隶
雪藏着孕育的歌
突然唱响
沟谷江湖山峦
你听没听到
都是我的心动怦然
每一句歌词
悬挂枝头那怕一时
这就够了
粉红的应和
粉红的你我
我知道，这便是
又一个季节
我命名你的名字
叫做春
远远近近飘漫的
都是奔放
这就够了
都会心动怦然
吉林韩少君：过年
1
年画
记忆轻轻地咳了一声
墙就醒了
土坯墙、草泥墙
母亲用手拍一拍
屋子就亮堂起来
人参娃娃
鲤鱼莲花
烧火的丫鬟、秦琼卖马
就依次在墙上亮相
美好的日子
是盼望的招财进宝
好日子是有个好妈妈
和过去的
那些年画
2
上坟
有人扛着扫帚
有人肩着铁锨
东北在雪的下面
吉林在冰的下面
扫着扫着
就扫出了墓碑
挖着挖着
就挖出了坟头
看一眼，烧张纸
回家过年，心才瓷实
3
坟墓里有一个人
坟墓里有一个人
我为她烧纸
下跪、磕头
她不希望我悲伤
或者哭泣
她只希望我能经常来看她
轻轻地叫一声妈妈
声音不必太大
没必要让别人听见
坟墓里有一个人
她看见烧纸里飞出
很多黑色的蝴蝶
我给她磕头，但不哭泣
我怕她心疼
就在我起身离去的时候
那大地，轻轻地动了一下
母亲知道我来了
母亲也当然知道
已经年迈的我
正在像那张纸一样
越来越黄
越来越轻了
4
故园
我必须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只脚
以免弄脏了这块画布
和那些水印的、刺绣的花朵
我告诫自己要格外小心
脚畔还有禾苗和庄稼
刚刚藏匿的蝴蝶、鸟或蛙儿
我愿意对那里悬挂的旗帜、画像
对挂满灰尘的旧物或一尘不染的神龛
都表示应有的谦恭
即使在黑夜里醒来
我也会睁着眼睛静静等待天明
不打扰安静的猫狗和劳累的牛羊
无论这大地已经寒冷或正在温热
我都轻轻地翻身
再轻一些更轻一些
以免惊动丘陵里沉睡的母亲
5
接神
把下屋的灯再添点油
爷爷眼神不好
把外屋地拾赘利落一些
奶奶腿脚不好
爹爹在烟囱根上撒下草灰
初一早起要看脚印
我一觉睡到初一晌午
爷爷奶奶回没回来，也不知道
海：立春
此刻，星辰低垂
大地，从容换装
经过严冬的洗礼
万物芳华尽露
奔向山海的不止是江水
还有那些黑夜里醒着的灵魂
只待黎明的一缕曙光
穿透尘世间所有的秘密
融消冰雪的怀疑
让春天真相大白
四知堂：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