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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琳丽:迷失的信仰之歌(组诗)

2019-09-15 15:20:48 作者:班琳丽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班琳丽:笔名班若,70后,河南夏邑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叙述者
 
风叙述着冬天的小镇。
火车晚点。提行李箱的男人
穿过七点钟的广场,
八点半的车流。乘上
九点四十的地铁。
丑时的雨加雪,准时到来。
 
银行关门了。角落里
乞丐裹紧红磨房飘来的歌声
取暖。这里发生过
枪战。子弹
穿透少年的胸膛。
昙花摒住呼吸,开放。
 
虹吸壶中,咖啡再一次的
沸腾。鹅毛笔插进案头。
羊皮书翻到最后的一页。
石头和盐粒藏起锋芒。
只有风的叙述
带来刀子,和鼠尾草的兰香。
 
 
失明者
 
一切都是黑色。黑暗。颤抖。
僵直的舌头。伸长。双眼
不安的血,洗着哀伤的火。
 
声音在四面埋伏。细碎的
羽毛落地的声音。微弱的
是草虫子。叫声里,
鱼的腥味,牛奶的
甜味。在夫人胸口上
薰衣草混合着体香的味道。
 
尖锐的血的声音,火的声音。
刺的声音。黑色的声音,
黑暗的声音。
脚步的声音,棍棒的声音,
锥刀的声音。和人类的声音……
 
太阳落在城市的另一边。
夜色逼近。
穿过地狱的精灵,
今晚,黑夜必将燃烧。
 
我靠近。离开。
深度的颤栗,是虚伪。古老
恻隐里,藏着凶险。
我就是失明者。
我此刻警惕世界末日的一切。
 
 
腹黑者
 
我是腹黑者。心底暗藏起
阴影,已照不亮自己。
脸上的笑,嘴上说出的善良,
它们有可能都是假象。
 
凌晨一点的喉咙是松弛的。
适合唱摇篮曲,或大口
咽下药片。
疼痛。这也是假象吗?
 
我身披黑衣,手持镰刀。
刀刃划过薰衣草园,
溅起蓝色的味道,与风波。
 
感谢锋利与伤害。几片枯叶
还在腊月的枝头挂着。
抽紧的背影,
走进远方的暮色里。
 
我向上走。脚下的流水
起伏。我练习扑向
明天的光,像风,扑向
雪,新蛾扑到火上。但没有。
 
 
观察者
 
被捕的声音,不见挣扎。
梦游人经过这里,捡起一只
丢弃的鞋子。
 
半条舌头说出年老者的咒语。
异教徒,指认
灵魂摇摇晃晃的教堂。
 
总有一条路,通向终点
和真相。那里,食人蜂的
尸身,冷而腐烂。
 
流浪的召唤师,引领
消失的歌声。死亡
是覆盖在雪地上的光。
 
还有多少笑声,能用来
点燃野火,烧掉所有
颓败的绿,留下肉质的草根。
 
 
忏悔者
 
交出有罪的心和不满的声音。
我对土地和弱者鄙视。
我寄生在她们的身体里,
白白地接受供养。
 
我知道霾的真相,和火山
喷发的唯一诱因。
我交出无耻的贪欲
和无能为力的羞愧。
 
我交出锁死的喉咙,孤独
敞开伤口的黑夜。
镣铐打开——
我伸出握紧罂粟果的双手。
 
我交出疼痛的中年,纸上
奔跑的乌托邦。我交出
身体里的教堂,不再祈祷。
我有眼泪,拒绝哭泣。
 
我交出,直至无可交出。
直至天空澄澈,干净的风
拂过百草。直至薄如
纸张的灵魂,潜回母亲子宫。
 
 
燃灯者
 
荒原上,黑暗与燃灯的神,
一同降临。他们在和谋。
 
肉体在狂欢。杀手撮紧亡命人
的衣领。活着与死去的人
拥在一起。盛放与枯萎的
花装饰着沼泽地。
 
奴才在说话。轻肥的言语,
隐喻藏进罂粟花心的深处。
像戒指
被藏进蛋糕的蜜汁里。
 
寂寞的人,嘴里塞满苦丁
和盐巴。独臂,撞向
失音的喉咙。
远处,大风扬起沙尘和谎言。
 
燃灯的神,无畏于剖开
枯萎的花。刺,扎入眼睛,
海水流出。杀手的肉体
糜烂,而精神也充满了肉欲。
 
秉烛的手如锚抓紧礁。
灯点亮了。神的真身燃起了
火焰。麦子的香味在空中。
孩子们唱起失传的民谣。
 
我在其中。我开始恐惧黑暗。
 
 
终结者
 
我放下了刀,热衷于双手合十
的祈祷,依然无法
普渡去年早来的那场雪。
 
休耕期的草场,初生羊羔的
尸体什么也没有盖。
狼群,机警地靠近它们。
 
城市的灯火,晚于公告
发布的时间。灵魂
纠结于高处与低处的官司。
 
我是引领杀手,翻过七个
黑山头的罪人。射出吧,
终结者的子弹和快意。
 
我怠慢朝圣的心,剩下
最后的忠告,小心
射穿我的红夹袄,白长裙。
 
最好像偷猎者那样巧妙。
淬毒的箭,从藏羚羊的
左耳进,右耳出。
 
你要清楚,破了洞的毛皮,
巧舌的折中者,到死
也不会给利与欲都满意的结论。
 
 
写作手记:
       《迷失的信仰之歌》原本没有写组诗的念头,当一只猫的痛感传递给我,我写下《失明者》,一个乞丐银行门口裹紧自己的镜头写下《叙述者》,雷洋、忽格等的事件写下《观察者》。等写《腹黑者》时,写组诗的念头才有了。“七”是一个圆满的数字,刻意完成七首后,做了形制和意蕴上的调整,便是现在的顺序——《叙述者》《失明者》《腹黑者》《观察者》《忏悔者》《燃灯者》《终结者》。
  这组诗为什么命名为《迷失的信仰之歌》?我用小说思考过信仰这一主题,第一个中篇《空洞》,就是写信仰空洞、信仰迷失的。信仰成为一个议题源于古希腊,苏格拉底将没有信仰的人喻为“未经审视的生命”,不值得活。信仰,映现着一个人的人性与灵魂。一个拥有信仰的人,终会在他的信仰之下保有人性的辉光,灵魂的温暖。一个迷失了信仰的人,一定是一个失去行为准则的人,心底里原本活着的原罪,更容易滑入犯罪。如是,水果刀、钉子、锤子、绳子等等,极其日常的物件,可能就成为了罪恶的“刀声”、帮凶。
       我们的生活,或许正如风叙述的小镇,无论繁忙、拥堵、孤独,仍是水面一样的平静。水面以下,则藏着太多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凶险,死亡的手掌。当毫无罪恶感的刀子刺入猫的眼睛,失明的猫开始恐惧一切。我们谁又不是失明者?谁的内心没有照不亮自己的黑暗与阴影?所以请观察者做好洞察秋毫的观察,不是随意逮捕,制造冤案,而是教人忏悔,因为信仰之下的忏悔,才是灵魂唯一自修自赎的路径。也唯如此,燃灯者才能燃亮手上的灯,我们恐惧荒原,恐惧黑暗。最终终结罪恶,向往并扑向信仰之光。
 
 
附: 心理荒原之上的恶之花
       ——读班琳丽组诗《迷失的信仰之歌》
 
宋立民
 
       “幽人独来带残酒,偶听黄鹂第一声。”初春,琳丽发来组诗《迷失的信仰之歌》。这是笔者鸡年第一次读新诗。客都梅州尚有几分凉意,我得披上军大衣慢慢地咀嚼。
       久已不读新诗,因为害怕哼哼唧唧的“自我”。当我们忽然发现“私人写作”的先锋们个个以为自己的颠覆和反抗足以在当代诗歌史上抹一笔的时候,“私人写作”从“山林”走向“魏阙”——也要做一把“上帝”和“牧师”了。崔卫平N多年前就指出:“为自己写作?这是所有虚假神话当中最虚假的一个。……若不是为了将自己的经验上升到共同的经验,写作还有什么意义?……命运是非常残酷的。本来是敏感到时代的问题所在,想超越于它,最终却发现并无例外地掉进了时代所布置的陷阱,甚至被它无情地超越。在新时期文学中,诗歌本来是出于先锋、先导的位置,它几乎影响了整整一代人乃至冲击了整个社会,但由于历史实践的狭隘,它所能释放的只能是私人的封闭性的话语,目前的先锋诗歌已经陷入了最艰难甚至是某种落后的境地。”于是,我欣赏站在粗粝的风沙里绘写大漠孤烟的荒原与精神贫瘠的荒原的诗人。
       至于信仰,如同幸福二字,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因为那是博爱的升级版。曾经,有一个干净的女诗人,信佛,见到我第一句话是:“去过西藏吗?”我胸中有隐隐的雷声。她说要为我磕十万个大头。我爱她,她也爱我。但是,我还是婉谢而回绝了她。她是有信仰的人,我还没有,我没有学会执着。
       信仰是用来迷失的。我想起艾略特的《荒原》:“死了的山满口都是龋齿吐不出一滴水”。《荒原》的结尾是14个字,三行:“舍己为人。同情。克制。/平安。平安/平安。”嘲讽的泥石流铺天盖地。只是,班琳丽似乎不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她是唱清丽曲词的黄莺儿,是新闻圈里的文化人。让她写“迷失的信仰”,仿佛栀子花开出铁观音的味道。
       围绕着信仰的迷失,班琳丽笔下走来了带着风刀的叙述者,刺开真相的观察者,交出灵魂与生命的忏悔者,及时行乐的燃灯者,毁灭草场的终结者,警惕世纪末日的失明者,经历过也使用着伤害的腹黑者。这是伴随着群魔乱舞的合唱,伴唱或者伴奏的是喝足了雨水的魑魅魍魉——尽管暖意偶尔闪现。这是可怕的揭示。没有信仰的地方一定有盲从,有阴谋,有杀戮,有专制,有冷漠与冷尸,没有燃灯的神。
       叙述者是风化的岩层。开头一句很重要,开头一节很重要:“风叙述着冬天的小镇。/火车晚点。提行李箱的男人/穿过七点钟的广场,/八点半的车流。乘上/九点四十的地铁。/丑时的雨加雪,准时到来。”过去完成进行时。关键是对现在有直接影响——石头不再坚硬,盐巴不再咸,只有风刀切割着鼠尾草的兰香。
       我想起一首诗,题为《因为风的缘故》,是一位台湾诗人的美丽的抒情:“我的心意/则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烛光/稍有暧昧之处/势所难免/因为风的缘故/……你务必在雏菊尚未全部凋零之前/赶快发怒,或者发笑/赶快从箱子里找出我那件薄衫子/赶快对镜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妩媚/然后以整生的爱/点燃一盏灯/我是火/随时可能熄灭/因为风的缘故/”。那是怎样急切与温润的初心!我想,班琳丽一定有过那样的感受,不然,今天不会写得如此理智。甚至,冰冷。风是叙述者,歌者与羊皮书也是叙述者。其实。无论历史还是现实,诗情还是远方,血还是火,镜子还是灯,都是叙述。出语的顺序是叙述,无言也是一种叙述,用表情。无表情也是一种叙述,心影呼啸有声。
       说出来“让我无言”,已经是撕裂现实的叙述。每个人心里都有曾经的战场,年少的胸膛都曾经咖啡一样沸腾。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叙述者不说话了,把声音交给了风。因为她/他迷失了信仰。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观察者用的是闻一多看死水的眼。老者用半条舌头嘟囔着咒语,食人蜂与杀手身体一同腐烂;沼泽上面是骗人的花,召唤师帅军大踏步向前;花的眼睛被刺破,海水涌流;孤寂者独臂撞向哑嗓,嘴里还塞满苦丁……这就是微时代的恶之花,是假恶丑的完美上演、争奇斗艳。
       忏悔者常常无法彻底。交出无力的羞愧、无耻的贪欲以及“有罪的心和不满的声音”是可能的。但是交出“我对土地和弱者鄙视”不行,忏悔是回归泥土而放弃自我,把自己全部交给神,是“上善若水”,弱到无可鄙视。所以,“我交出疼痛的中年,纸上/奔跑的乌托邦。我交出/身体里的教堂,不再祈祷。/我有眼泪,拒绝哭泣”就是矛盾的。“交出”的过程就是祈祷的过程,也是流泪的过程。“我交出,直至无可交出。/直至天空澄澈,干净的风/拂过百草。直至薄如/纸张的灵魂,潜回母亲子宫”——这就对了。彻底的忏悔之后是灵魂澄明圣洁,复归乎婴儿。祈祷是有用的,忏悔是伟大的。交完了,收获的季节也就到了。交出是富有的同义词,回到源头的温暖来自忏悔。
       燃灯者只要现在。相拥相吻的诱惑极难抵挡。“隐喻藏进罂粟花心的深处”,明知道的毒汁,但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指与口唇。红夹袄与白长裙那样地圣洁、干净;麦子的香味在空中;孩子们唱起失传的民谣……柔弱的心无可抵挡。这样的灯,即便自燃,以至于融进黑暗,也无悔于曾经的光明。这才是飞蛾扑火,是黑暗与光明共同编织的阴谋与爱情。我想起黄纪苏《切•格瓦拉》里面那段著名的叫做“福音”的歌唱:“你们其中那些虚心的人有福了,/这是因为神圣的天国是他们的;/你们其中那些哀恸的人有福了,/这是因为他们将获得最大的安慰。/你们其中那些渴望爱情的人有福了,/这是因为他们将得到永恒的生命。”黄纪苏的结尾是:“舞台黑暗中亮起点点烛光。”然而,班琳丽的结尾是:“我在其中。我开始恐惧黑暗。”新千年之际的黄纪苏是浪漫的暖男,在拜金大潮里“风烟滚滚唱英雄”。现在的班琳丽是孤独的小女子,她害怕看与被看,她距离朋友圈太远。
       终结者的罪与罚都来自自己。“我放下了刀,热衷于双手合十/的祈祷,依然无法/普渡去年早来的那场雪。”这位终结者显然没有得胜。他的技法不错,俘获过羚羊般的猎物。他敢于离经叛道,怠慢圣意,一意孤行,他的“翻过七个黑山头”的形象一度是伟岸的,即便不无麦克白斯的凶狠。然而,他毕竟没有偷猎者的精细与巧妙,他语言的毛皮出现了漏洞也必然出现漏洞。是的,如簧之舌能够覆盖一粒奶油巧克力,却如何能够掩住那场必至的雪和“停靠在8楼的2路汽车”呢?他被看穿了,“巧舌的折中”失效,“育良教授”般的原形毕露。他获利几多便受罚几多,他所终结的仅仅是自己。可惜,“牵犬东门乃可得乎?”来不及了,罪与罚同根而生;“利欲熏心”,此之谓也。“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如豪宅一夜之间变成了举报信,定罚一定要来,追悔莫及。
       “失明者”三个字颇值得阐释。双眼是什么?是“不安的血,洗着哀伤的火”。我想,作者写的是地球毁灭前夜——血与火交织之际的失明者。先知不必睁眼,闭目,双手合十,声音清晰如雷鸣:“夜色逼近。/穿过地狱的精灵,/今晚,黑夜必将燃烧。”这不是绘写,不是摹状,是失明那天的预言。有多少明察秋毫、精于算计、目光炯炯的失明者啊。
       我不能不记起史铁生的《命若琴弦》,那一对满身故事的失明者,那一代代增加的看不见的琴弦。小瞎子顽强地期待“看一眼”,因为他心头抹不掉兰秀儿的身影。因为“性爱主题是一种使史铁生的灵魂不得不受到拷问和折磨的小说主题”(吴俊)。像所有的正常人,史铁生对性与爱充满渴念;同时,又基于伤残的体验,他的笔触敏感而恐惧。重要的是,史铁生并没有一味地呼唤“人啊,理解我们吧”而换取一掬同情的泪水。他不要布施,只求人格上的完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更多的视力正常的“失明者”:“‘残疾’问题若能再深且广泛研究一下,还可以有更深且广的意蕴,那就是人的广义残疾,即人的命运的局限。”他关注着灵魂的失明,那幅员更廓大的伤痛——奴性、媚态、阴谋、专制、拜金、自私、妒嫉……造就着精神世界中的老瞎子和小瞎子。的确,“能看见正在眼前的东西是多么困难啊”。
       从“信仰”的基点考查,“广义残疾”或曰“心理失明”并不是“宗教精神”的彻底失落。例如拜权拜钱同样是饥渴的“宗教精神”,但那是一种坏迷信或曰“邪恶的宗教”。这种崇奉强化着、滋生着精神残疾,同时又发展着、加厚着邪恶的崇奉。
       腹黑者疑似提示光明的死神,然而并不是。“几片枯叶/还在腊月的枝头上挂着”,“刀刃划过熏衣草园,/溅起蓝色的味道与风波”——背景是冰冷的,适合腹黑者游走。然而,“我练习扑向/明天的光,像风,扑向/雪,新蛾扑到火上”就有问题了,或曰就“黑”得不够纯粹。真的腹黑者是损人(哪怕不利己)为快感源泉的,是“我死了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他练习的是多快好省地害人,是哼着摇篮曲把黑手伸向孩子。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大爱者才有大忧。看到迷失的信仰,即看到渴盼回归的信仰。看到险滩暗礁,即确证了船头瞭望者的身份。40年前的诗人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40年后的诗人依旧重复这“尖锐的血的声音,火的声音。/刺的声音。黑色的声音,/黑暗的声音。/脚步的声音,棍棒的声音,/锥刀的声音。和人类的声音……”不是时代没有前进、诗思再度轮回,而是“如果还有一个人贫困,/ 这人间就是地狱;/ 如果还有一个人邪恶,/ 这世界就不是天堂。”需要多大的爱的羊毫大京水,才能够写出“索性让给丑恶来开垦”,才能够慨然面对文明人发明的枪弹做最后的演讲。
       读书之际,班琳丽多半写爱情,写只要一伸手金苹果就会落下。教学之际,她写孩子,写山百合般明亮的歌吟。做了记者,她开始写历史,黄河故道让她左右逢源。不惑之际,她终于开始写信仰的迷失。她写得如此准确而惊悚,几乎让我记起了歌颂黑夜的翟永明。那个歌喉婉转的小女生在哪里?然而,正是题材的开阔,证明了她思考的幅度。正是不同的笔墨,让她的文字日益丰厚。她思绪流布,张力绷紧,似癯实腴。
       海涅这样写到:“我想那小舟和舟子,/结局都在波中葬身;/这是罗蕾莱女妖,/用她的歌声造成。”在“女妖”和“歌声”此起彼伏的岁月,在“女妖”和“歌声”牵魂绕梦的地点,精准是相对的,迷失是必然的;诗人尤其不会处变不惊。是故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一部血与火、歌与诗的迷失历史。苏东坡慨叹:“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趁着还能迷失,还想迷失,还不惧怕迷失,就多看看妩媚女妖的直播,乃至随着诱惑的歌吟舞动吧。“我不后悔,你不要回避。”
       班琳丽是我的学生。但“学生”云者,是25年前的事。现在,她的诗句已经悄然步入我的教科书。眼前一亮的时候,我会想:我已经没有资格评论她了。我为此充实而快乐。朝阳总是要变为夕阳的,尽管暖意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