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娜·范·杜恩诗选

父亲来信
 
牙齿溃疡让我睡不着，疼痛
难忍，不得不前往医院
去拔牙，否则会因血液稀释剂而流血至死
但我不能离开母亲，她摔伤了，经常忘记药膏
和镇定剂，她的脚踝肿胀，她的肚肠
疼痛厉害，她只能歇一歇，有时
她经过之地青草蔓蔓。一个大洞
在我大腿上，我的腿支架扣如硬币般大小
高压之下，头痛欲裂。太可怕
无法出去，我跌倒在浴室
那个女孩根本扶不起我
我还以为我的后背骨折了，也许就在下次
前列腺不行，心脏精疲力竭
晚饭之后感觉腹胀。给我宁静
我快不行了，毫无疑问
有一天上帝会来解放我
你说你享受喂养，我弄不懂为什么
你花大把的钱在鸟食上
你说你养了一百只麻雀，我会买
药品来消灭他们的疾病和粪便 
 
 
密苏里的地震之感
 
昨晚的地震非关个人
今早你告诉我。我想有人总好奇
除非，一些事情着实可见：震颤
毫无防备偷袭我已是常态
但大地昨晚道出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暗地里感动你，也感动我
轻微感官上的灾难
以世俗的颤动拼出暗示字母
地球及其上的他者转向
当我们转身面向彼此，比我们自身少，更为严重
更莽撞，比我们过去多。鹅卵石，我们膨胀成
行星，靠近宇宙旋转，
在我们的自大中，甚至能理解太阳
它的光明审判致使冷酷的人感到悲哀 
 
 
从结局开始
 
摆上一部录像机，在我们上床睡觉之时
拍摄一部关于猫头鹰的电影，一些我们错过的巫师
我们总是允许他们拥有出乎意料的额外一小时
（小屏幕上的夜神冷酷无情，观众困守在他们的虔诚中）
于第二天夜晚观看，慢慢寻找
电影的开端，遇见配角及主角
进入他们的时空和欲求
倾听发自胸腔的共情挂锁的咔哒声
观看力量集聚，不屈服的世界
反抗坚强的心脏，一个渴望的雷区
为另一个屈服的渴望布下
眼泪咸湿了剩余手握的沙拉
在广告期间，笑声延缓了小便的冲动
当黏块融化干净，黑色命运
降临在屏幕上；电影放映太迟了
撕破结尾的逆光
昭示着整部作品的意义
丧失知觉，我踉跄爬起并大叫
“我再也无法忍受！我想知道结局！”
如果不能减轻无意识的痛苦
不能在无意义的死亡中解脱出来，故事有何意义？
他们的思想发射穿越太空，悄无声息搜寻——
多少次我追寻你！——一个安身之所
我将继续追寻，经过身着闪烁发光舞裙的宇宙
她在等待慢舞生涯的开始
穿过黑暗的空虚，他的虚荣
是无尽的死亡，以此找到故事的结局
 
 
美学之死
 
一位医生，心不在焉的恋人
打扮成处女，前来约会
病人提前来到；她很可爱；但
她病了，他的仪器会同意这点
是这里吗？她想知道，是他吗？
是的，爱是治疗师，他将她脱光
他所有的机器定义
告知她的经验在此处十分宝贵
因此她放松。医生靠近
俯下身去倾听她的心跳。但她看到他如树一样发芽
他的手指上长出金属枝条，绽放镀铬的花朵
在他的眼睛和耳朵的无菌仪式上
越来越紧，他的橡胶手套挤压着她的胳膊
“啊……”她叹息，冷意触及她的舌头
她的呼吸在管子里发出呲呲声，在她之上
他在她的后背和前胸上移动着他的银拇指
他的荧光镜拥抱她。软化着这个放纵的女孩
身体紊乱。她乐意躺下，当他检查
她的病症，玻璃套保护着他的手指
阻隔她散发的热量，也不会遭受她的寒意
他剥开她的皮肤。在紧致的表皮下
她的身体宛如蓝色灌木丛。运河风光秀丽
如一张印在明信片上的风景照，他经常收到
他数起她那尽职的瓣膜一下下跃动
痛苦如一个罪人隐藏在她的神经网中
但她的症状集聚！很快他兴奋
到了极点，而她的狂热燃烧
在她血管的灯芯里，她邪恶的血液燃烧
他递给她一张纸。“再见，平静的过活
交些新朋友。我看见这些顽固疾病
随着时间治愈。我的账单随后就到。亲爱的女士
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诊断。”
她紧紧抓住他，但她的手指他那件沾满浆糊的衣服
“不要离开我！让我知道，如果这是全部，你骗走了
我全部的意义，我亲爱的在哪里？
毛孔挨着毛孔，细密的毛发交缠
细胞和韧带，组织包裹着骨头
与我相遇，感受着我身体的感觉
在我的丰盈的露水上，潮起潮落，四季变迁
在孔洞中，在我的废弃物与臭味中
看到自己，自我在秘密石头中摩擦
成形在我的膀胱中。梦中醒来，我垂钓
疼痛，喂养在我胃里，淤泥里水草杂生
这柔嫩的肿胀是我霜冻愿望的蓓蕾
寻觅我刺绣在我心中的疤痕
我的脓液快速流尽致死
吐出你的文字，品味我的生活
用爱拼命追逐我，和我一起燃烧
但他已离去。“不要碰我”是他唯有的回答
“分开”一张纸说。这个世界，我们祈求
留下她，尽管她感受到了悸动
虫子游走在她的呼吸里，她因感染而容光焕发
 
 
相对与绝对
 
目前为止，十二月的天气还算凉爽，冷意
一定在这里不会持续太久。圣经不会快速应验
似乎过不了多久，耶稣就会降临
在空中，并高呼，所有追随耶稣
视其为救世主的人会争先恐后来见他
血腥的战争将在地球上打响。末日审判
之战。所有未获救的人将不得不
承受巨大的苦痛。希望你俩一切安好。再见！
我的姑姑，与我父亲有血缘的姐妹，前往
德克萨斯州，只得通过邮件延续，依然不知感恩
来自家庭对她的精神监督
德克萨斯州硕果累累。一张卡片以绿色和橙色
描摹现实，甚至绘声绘色地在其背面道明末日审判即将到来
定期出现在生日、复活节和圣诞期间——也许在这三个日期之间
日子逝去，年复一年，从未动摇她的预言
她重又强调，反复更新，一再书写它的紧迫性
大部分的讲道是错误的，她觉得，但在周日，她为她的亲人找到了
一个声音在一个电台，一个所有人都要服从的真理
救赎名额有限，似乎对我而言
些许不愉快，安然忍受这样的信条，许多人将遭受大灾难
任意时刻。作为信徒，她似乎太自以为是了
此外，我颇喜欢她。交换食谱
或与邻居比较温特斯的状况，她安静过活
在闷热的小屋里，桌巾用梭结花钩边
她较晚结婚，享有机会将丈夫
当小孩，煨炖绿色健康的蔬菜，看着
维生素一股脑从他的口中喝入，从水果汁中榨出
尽管她对城市，教堂和细菌发出了警告，出于谦虚
或礼貌。当她与我们面对面，不会让她谈及
末日审判的场景。但明信片给了她自由
它在橘色的手套上空盘旋，她需要搁下
她的针线活，宏大而韵律十足的诗歌
倾泻而下，灌入她的耳中，她的铅笔别有深意地移动。
她写了又写。她将被“逮捕”，从她的泥塑中
得以释放，当基督降临并“呼喊在空中”，天使吹奏喇叭
审判日，“残酷的战争降临于地”
多年来的期待，她身体会伴随
所有生物消亡，裹挟以世界的
悲剧，以混乱及狂喜
去年冬天，她去世，几位亲戚写信给她
一块桃子般大小的肾结石夺走了她的生命
读到这些来信，首先想到的是讽刺
紧接着，我自认为已做了充分的准备
也无疑会感到，死亡的孤寂，当我躺在这里时
和她一样惊奇于家庭琐事的意象 
 
　　诗人简介：莫娜·范·杜恩（Mona Van Duyn）出生于爱荷华州的滑铁卢，在爱荷华州立师范学院和爱荷华大学获得学位。范杜恩是一位杰出的作家，她所获荣誉包括博林根奖、国家图书奖和美国诗人桂冠奖。1947年，她与丈夫贾维斯·瑟斯顿共同创建了《透视杂志》，这是一本文学季刊。伊丽莎白·弗兰克曾将美国的范杜恩描述为“一位诗人，她通常比同时代的任何一位诗人都更努力地劝导人们表达自己的观点。”“现代生活的浪费和耗尽。”诗人阿尔弗雷德·科恩（Alfred Corn）曾将范杜恩的作品描述为“我们诗歌中最令人信服的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