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箫诗选

《清晨》
 
空气中还有很多昨天的味道
很多昨天遗漏的物质，包括光线
现在齐刷刷地落了下来
 
我的手掌是接不住那么多的
只能任由它满出来，满出来
堆在了脚边
一会我就会被掩埋了
我很想跳出去
但后来想想：再感受一下昨天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倾斜》
 
在狂风中，倾斜是危险的
像一种弯腰
是经历过生活的人
才会有这样一种倾斜的姿态
 
这种姿态仿佛总给人磨损的感觉
稍微动一下，就会有一大堆的零件
沿着斜面落下来，落下来
声息全无
但我感到了那种撕裂
甚至耳边
源源不断在响这么一个声音
——狂风暴雨中的低吼

 
《面壁》
 
面壁极其昂贵，需要用心
用过去，用忏悔，用自己和他人的所有
更需要把自己放在一张极其光滑的墙壁上
看自己的影子、面貌、峥嵘和虚伪
 
此刻，墙内的影子风起云涌，天空低飞

 
《衰老》
 
年过半百
在一个地方衰老
并且，继续衰老下去
 
但是，我会一直盯着遥远的星光
那里有天空剩余的赞美
和我愿意接受的丁点照耀

 
《水做的杯子》
 
水做的杯子有水一般安详的性格
它不用手托，不用嘴吻
它只是隔着好多个长夜
传过来那么细柔和明亮的外形
 
或许我该向这个杯子走去
带着干渴而焦虑的身子
或许我又会退回来
只在黄昏的光芒中
隐隐露出我皲裂的皮肤
 
或者我只会想像
想像一个杯子是怎样吟唱一首骊歌
然后让满地的露珠
孤寂哀叹
 
或者，我索性摘下一个叶片
对着那透过来的光线
看一看！满眼的绿色
包括那水做的杯子

 
《明天就是新年》
 
这最后的一天，飞鸟已倦，我坐在夜里
坐得很晚，看不到星光和羽毛
只看到月光的白
 
我还要看看透光的云和类似的炊烟
月亮，这个即将变化的光斑
难道就是我本命的年轮中
慢慢收拢的自己？
 
日子即刻就要翻新了
我一直坐，用尽我今年所有的情感坐着
我要把这最后的一刻坐得更长一点
更慢一点
原因很简单：
我只是想靠着这一年最后的月亮
多想点鲜为人知的事情

 
《雪来了》
 
雪来了，不从天空来
也不从窗前经过
它没有预告，没有预期，也没有预示
想来就来了
 
它符合我的性格
喜欢在记忆里下，喜欢在假想中下
喜欢
旁若无人，极其天真地下
但就是这样的下法
才使我的灵魂感到了清醒
感到了真实
感到了丰富
甚至会感慨和抽搐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