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万千竹笋破土的声音（组诗）

 
在兴文石海
 
我是从海里来的，是曾经的汹涌
把灵魂凝聚成石头，排列
在我的眼前
 
我是从大地上来的，石头上的豹纹
那么深，像极了
我的筋脉
 
走进石海，我眼花了
万千群羊正在下山，潮水般奔来
又绵延不绝
那是石头在大地上亘古着岁月
 
它们朝着一个方向，像是在一起奔跑
伸向天空。而石缝里的天籁
如同尘世的回声
 
虽然，我来迟了些，未能与群峰为伍
不叫石海，而叫世海
也一样在这里，荡漾自己的波澜
 
 
夫妻峰
 
两块石峰，矗立在一起
一高一低，仿佛夫妻牵着手
情意绵绵
 
中间夹着的一片石块
像一张结婚证书
雕刻着一段传奇的故事
 
当年的放牛石娃四处找药
为眼瞎的母亲治病，感动了
天上的仙女
下凡与石娃结为夫妻
 
而今，亿万年过去了
石娃与仙姑化作两座石峰
紧紧拥抱，挺立在兴文
烂漫的群山之中
 
用人间沧桑和传说，给我们
讲授
慈悲与仁爱
 
 
路过僰王山
 
清明前夕，我在僰王山看见几只老鹰
盘悬在悬崖峭壁
它们，好像是否在寻找什么
 
或许是在寻找卜漏的踪影
或许是在探寻僰人们的子孙今何在？
我无从得到老鹰的回答
 
在九丝城镇，我看见当年的僰人
用过的石灶，还散发着余温
或许是当年的火，烧焦了鸡的灵魂
至今仍保持着乌骨的躯体
 
时过境迁了，僰人的悬棺岩腔
排列在崖壁上，像一双双深邃的眼珠
洞悉着人间的明天
 
我路过僰王山时，点然一支烟
端端正正插在山脚
然后，朝着空空的岩腔，深深躬下身
想把自己填入其中
 
 
天盆水
 
倒塌的巨石如莲花瓣
平摊于地。一汪清水在花瓣上
映照蓝天
无根无源，永不枯竭
 
此刻，斜阳已淡
唯有清水，倒影着周围的树梢
以及僰人曾经的图腾
 
一朵云，在水面慢慢游动
清水眨了眨眼睛
仿佛，向天空说着自己的心事
 
天要黑了，山涧的雨停了下来
水面淡然若定
尘世间的一切事情
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听万千竹笋破土的声音
 
我随众人穿过仙峰幽静的方竹林
那是竹子的海洋，是涛声织成
倾泻的瀑布
山峰起伏，万物氤氲
整个人间都是湿漉漉的梦境
眼前，油菜花成片惊艳，乌骨鸡
漫山遍野撒欢
此刻，我在山涧的竹梢上听见
万千竹笋破土的声音
恰如万马奔腾，一种灵魂深处的轰鸣
仿佛，我从尘世的喧闹中
听见了自己血脉流淌的回音
 
 
群羊下山
 
一大片石头以海的名义
把兴文托举起来
只要轻轻挥上一鞭，满山的群羊
就开始下山
 
僰人走过的山路，记录着
不同时期脚印。那一块块矗立的
石头，在这湿漉漉的尘世
守护他们远去的踪影
 
云朵，从石头的缝隙中擦过
又从树梢间探出头来
而亘古在石海边的群羊
没有归去的意愿
 
无论我站在什么地方
它们都以海的身份，群羊的姿势
独一无二，永不重复的
在我灵魂里，久久不肯离去
 
 
撞上桃花运
 
春风唤醒桃花。红，借风劲
一推，满山的桃花
小红球样的滚
翻江倒海，都不足以形容这万紫千红
 
从古至今，四月的红不用煽情
都自带风韵。无论是
陶渊明的诗，瑶池的蟠桃宴
还是林黛玉的香锄，统统被四月的红
朦胧在烟岚里
也把兴文桃子坪打扮得多姿多彩
 
我知道，在诗句里绽放的桃花
多了一些清秀，也多了一些妖娆
而在桃子坪的桃树下
才敢说出：这是我一生中撞得最多情
最红火的一次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