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西，一地鸡毛（组诗）

1.那只公鸡喔喔叫着
 
仓西村的那只公鸡喔喔叫着
五百年前打鸣伸长脖子
今日，仍炸开怒发冲冠的鸡毛
脖颈高高弓起，如弯弓射月
皇冠浸着血丝
五百年前啄食玉米谷子
现今的仓西滩已没了玉米谷子的收成
 
仓西的寨墙没了
捻军土匪没能攻破的城堡
自己拆除的，荡然无存
48位忠烈祠的名目早已化为灰烬
仓西的房子塌了
自己动手卖掉了大梁檩条椽子
水泥板房吊起来的板子，晃悠出吝啬
每块五十元大票
确实是个好价钱
 
仓西的公鸡追着母鸡打鸣
从五里堡的别院追赶到闲置十多年的断桥
为磨破嘴皮子的拆迁动员补助
为踏破门槛迁走每一户的那笔赏金
也为一天天的混吃混喝
数着一张张百元大钞，兴高采烈
仓西人行动着，下厨掌管拆迁的美味佳肴
又从站街运来食盒
支付拆迁队每日三餐
抹着口水下楼，仓西的咯咯哒成群结队
捡拾属于仓西的辛苦
 
仓西的大公鸡，喔喔喔叫的不分昼夜
喷香的大锅菜已经炖熟
四周伸满的竹筷
长的夹肉，短的也夹块豆腐
快的捞了把青菜用力嚼着
下手晚的也有汤喝
自愿式拆除没有强迫
自愿拆迁的生死状犹如钱塘江的退潮
不再回头
 
碎砖烂瓦上的仓西没了公鸡的影子
母鸡也跟着到了邻村
为拿到拆迁款过渡费一哄而散
自己拆房至今没得到款项的
仍紧追着冒烟的汽车跑来颠去
话题不是鸡飞蛋打追悔莫及
苦苦的哀求是
那些开私会我可没有参与
 
仓西沿旋转的螺丝而上
圈，越转越圆，路越走越窄
 
 
2.仓西，一地鸡毛
 
这是六百多年前李氏祖母喂养的仓西滩
这也是从没断种花公鸡
一锅就给炖熟了
肚皮很宽敞，也十分明亮
一晃下肚，没了踪迹
 
逼债式的拆迁红利尚在镜中
祖宅纷纷在承诺的口水中淹没
那是盖着大印的唯一宅基凭证啊
一年的异地租房过渡费
迟缓的不知所措
随着拆迁队的撤离，再次升迁
一哄而散，人不知所终
顶顶官帽逐年增加，已入云间
 
昨夜，那只花公鸡又在五更叫了
村前的永久农田已转换了身份
良田可以安置无家可归
住上十年八年
梦一般的美景远走又回
涌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下
仓西的花公鸡一声声叫着
老百姓的泪一天天流着
有时夹着舞蹈
有时飞上窜下
有时骂娘
 
聋了的耳朵
不知亮光刺眼的盲人
才会再次听信
奴才，历经磨难，也不怕磨难
鸡，该炖的炖，该炒的炒
无论公母，只为有食物可啄
金鸡独立时，哪怕瞌睡
能有立锥之地
 
 
3.今夜，更鸡再鸣
 
在你的夜晚沉睡
找一本书，找一处灯火
让嘈杂止步
把最后一盏星光熄灭
两颗头相抵
去吟唱夜风也想偷听的诗句
 
在你的浪花中浑浑噩噩
找一串音符，凑一曲旋律
让涛声止步
把最后一声问候屏蔽
两颗心相依
 
倾听河湾也想挽留的别离
在你的马路上晃悠
找一条僻静，留一个倩影
让相约长久
把最后一个瞬间凝固
两双手相握
诉说月光也想探访的纯情
 
那个年迈被丢弃了
苍老让人间烟火流淌
这会儿没有腐朽
千百年的花
挤过厚厚的窗棂
有多少生机勃勃啊
在刚过的雨后
从激切缓缓走出静寂
昂然的雕花
此时的天地缓慢而寂静
 
生活和想象，不远
一闪念，或者一个字
从远古写到今天
 
 
4.去过独唱的日子
 
新的一天从心开始，
每天的空气阳光如约来临，
只要把心系在㡳层，
糟糕的垂直降落，
仍在云山雾罩的迷幻中造势，
旷世持久的眩晕啊，
用酒醉模糊东西和一切视角。
 
夯机用你的语言引领着，
重重地抛上落下；
一次次的锤击，
泪花汗水掺和着的不幸。
仓西路桥皆无，
山岭民居水道早已截断，
气呼呼，却无屁可放
一层层摞成龙尾山，
傲视洛汭。
收割机勉强下了高速，
而麦穗已经发芽，
水洼里的百姓，
依旧在昨天的阳光下，
去闪耀泪花的无可奈何……
 
行尸走肉去过着迎送的一天
别想，也用不着再想
今天如此，明天也会如此，
日子天天走着，
远方很远，遥不可及，
一口气没上来，将远赴他乡
活着，活下去不易。
路边的老树已经掏空，
成群的蚂蚁爬上爬下，
只等风来，
或许吹落一地腐朽……
 
今天，是个独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