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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西滩涂的鬼市(组诗)

2024-02-29 作者:李正品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中国作协会员、著名诗人李正品诗歌作品选。
1.仓西滩的幽灵
 
仓西菜园无菜,村人稀少
明清的古宅院落
荒废成堆堆野草的举世繁华
心头的坟墓,杂乱无章地躺平
兴洛仓西边的村舍啊
秋季收成的眼睛
模里模糊的泪水恍惚出尚未熟透
玉米穗不用呲牙咧嘴了
半大的萝卜,漂浮着各色的黄河鲤鲫
租房流浪的乞讨
有的求房有的求钱还有的求地
邙山头早已断为数截
唯独大青河不能四分五裂
 
沉沦仓西的鬼,拿谎言和欺骗的伎俩
高喊出多少振奋人心的口号
用丑恶尽吞仓西的良知
一把把稻草的归宿漂荡着
鼓起的腮帮呼吸最后一口清新
耳朵里打孔机的轰鸣
日夜不肯入睡
喧嚣在仓西滩的耕田上游走蔓延
疾步如飞的幽灵把夏八秋七甩向河岸
张望着愁容满怀
誓词水流般跺跺脚走了
永不回头
 
一切折腾让勇气与力量疲软
什么忏悔什么反思
如夜晚的鬼哭狼嚎
微弱的溪流,衬托一层层出浴的楼盘
高举仓西人沉重的喘息
四五千人的体躯,太重了
无助挣脱那个压抑
竟如此艰辛
 
黄昏举步维艰,吞噬活着
人鬼不分了,白骨已没有肉丝
大锅里也没一勺肉汤渣子的残留
夜晚的生命只属于静止
鬼正被万丈光芒围堵
正确,光宗耀祖终结一切不可一世
无黑夜,也无白昼
受苦的只有百姓
回乡,不敢直视黎明
 
让多余,挣破漫漫暗夜
围封的光芒万丈,神话般终结了
你的教诲,不要选择什么
诗与远方的路很长,很长
普罗米修斯之光在尽头
很远,也很近
忍让,把风吹来吹去
一双双明亮用力回头
不忍:看你
 
 
2.人走空,鬼正来
 
仓西的梦是一群群蝶的迷彩
在你的圈子,按你的规定
飞出你的姿态
仓西的与世无争
飞不出静夜的围堵
猛吸一口旱烟吧,就像
累了一天的父亲
引出一串轻咳,把微弱的火星
吹送一个弧度
 
没见过小鬼的锁链拴人
背井离乡的人影络绎不绝
惧怕生死簿上名字的读音噩耗
飞起的烟尘,卷走多少眼角的希望
没有鬼的社会使仓西滩遍体鳞伤
深知在心头一遍遍雕刻出笑脸相迎
鬼的杜撰,未伤及分毫
客客气气中,多少
怨魂正列队上路
 
仓西的白发已不再稠密浓重的乡音
斟满情怀让眉头紧锁
每句话都是往后的日子咋过
没有土地的双手
磨不出厚厚的老茧
轻飘飘的一张塑料薄膜
交给举过头顶的双手
去走这个秋雨连绵
走一个人模狗样的秋收秋种
 
耕读世家的镜子
甩出仓西老家的昙花一现
那么经不起折腾,经不起敲打
一切折射的破碎,在破碎的反光中
对视出牛鬼蛇神的张牙舞爪
地下冒出的青烟一缕
没有一句人话的接应
跟着起哄的却鬼话连篇
 
精致的鬼胎,装模作样
尝试着说点人情
安抚一片片奴颜婢膝
神出鬼没的日子
只有惴惴不安地活着
盘算着提前到来的惊恐
点心香一炷为守候的亡灵
燃亮无可奈何
暗无天日的光景,低头走路
磕磕绊绊的旷野
已没有什么人群了
逃离仓西吧
地层深处的一声叹息
为与世无争撑一把白发满头
 
心怀着鬼胎,游荡人间
多年点一炷香,暗夜留给亡魂
或活着或离别都能点燃心安
这是一处鬼都胆怯的乱象
用一脸严肃庄严,产生敬意
号令破门而出人间鬼情
窗没窗了,门敞开出金光大道
得意的小曲哼唱一个时代的失信
别指望有什么遮风挡雨了
背靠的抵御居无定所
抱团取暖的鬼哭狼嚎啊
让固守的这片采摘,能有
一块歇息之地
种上新麦
 
我的仓西田野啊,土地的腐朽
不能支撑很艰难地求生
呼吸在轻松之间,吹过坟头的所有荒凉
收容,世道的妖魔鬼怪
 
 
3.你没有什么,真的没有
 
这黎明是我制造的
阳光是我制造的,这黑夜是我制造的
天上的明星是我制造的
这山川河流也是我制造的
这土地这生长的万事万物
也是我制造的
你呼吸的那口气,也是我分发的
对了,你的命
带上你爷爷奶奶父母亲的命
都是我制造的
也都,属于我
 
不要用桥连接什么对岸了
过河,当然要拆桥
不要用土地种什么庄稼
饿着的狗,才会狂叫不止
最好不要说话,特别是人话
哑巴的比比划划最真情
也很亲切。少了我的三棱镜,
色谱不用分辨了
还是简单一点为好
我的思想就是你的思想
 
今天,我要把这座山
变成我上面都是我写的文章
那是我的书本,一通墓碑的高大
晃晃悠悠,在身子骨未干瘪之前
让未燃尽的黄表纸
遮挡一切浮云
用此生去感恩,我的降临吧
还有你的一切
心中供奉的菩萨啊
你还有什么可说可讲
穿上寒老衣已很不错了
看看风向吧
活着和魑魅魍魉,涌上了迷笛音乐节
沦陷今日之南阳
 
夏天秋天都被钢筋水泥拿走了
一如空白的宣纸
写满祖祖辈辈的名讳
告知一步步的旋涡,用什么手段
尽毁一茬茬的庄稼和收成
滋养着观赏木和草地
彼岸花野菊在滩涂缓慢地溜达着
扬起的笑脸,纠结出挣扎
毫不在意地任意几脚
就踩出了一代人的惶恐
多少再也不能站起来的机会消失了
还有花朵的魅力
 
 
4.仰望父母
 
一过六月,
我又替母亲活了一岁
仓西老家老院的晨曦未至
总听到风在掀动沉重的门帘
母亲,这是您么
 
熟悉的风渗透进每根神经
把燕雀衔着的记忆
掠过洛水,掠过古村的曦光
让黑暗眼睛的烛光点亮
推动洛水辛辣的波纹
不可捉摸的痕迹啊
捶醒了浑浑噩噩的北邙
布满一河两岸的棒槌声声
垂下那缕白发,促使往事重新返回
炊烟下的灶膛
 
一过寒露
我又替父亲活了一岁
仓西滩上沟沟坎坎尚未耕作
总好像团雾里的麦耧
把节奏送给辽阔和丰腴
父亲,这是你吗
 
成熟的仓西纯洁出秋日午后的衬衫
疏远的领地,风鼓动这腮帮
缀满五味杂陈
雨水一遍遍洗出思想的白雾
蔓延出土地的满目清新
昨天早已走远,在寒露过后
迎霜麦再次生根发芽
等一场场瑞雪,诉说洛汭的辽远
分辨出沉入大河的玉璧
历经的帝王将相,遗忘多少条
泯灭的济水荥泽
 
我的父亲,母亲
如一味固守的那株野草
不愿离开故土的深厚和沉重
抹一把烟熏火燎的旧日
倔强地和西风对峙着
半步也不想挪移老宅旧院的沧桑
 
仓西的旷野没萤火,也无鬼之奔走
老坟西的坟冢一年又一年地增加
让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走掉
人鬼不分的仓西滩
遍体鳞伤的跨长江过黄河收成
撮合成一栋栋鬼见愁的楼宇
鬼未曾伤及丝毫,人心
在头顶长疮,在脚底板流脓
 
让弯下的腰扶起蹒跚
去翻越河洛大堤,跨过路沟壕
跑过消逝的沙滩,
盛开出东去洛水的无色无味
滩涂上的水渠十分惨淡地躺平
窸窣的腿脚抖动出悲慽和哀怨
用并不高大的碑刻
记录一段遥远的岁月
挽留一个年景
那是一棵披着余辉的枣树
多少金黄和快步的风
追赶出荒诞的尘埃
 
静躺的英灵啊,给个电话吧
家长里短地唠唠叨叨
竟如雨后的虹桥
这般迷人,这般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