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日记,或半日记(二)
2024-12-22 作者:陆健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陆健:中国作协会员,著名诗人、书法家、中国传媒大学教授。
道理是事物内部的虫子
一首题目标注在后面的诗
书正在出卖字
选本中堆满好作品的垃圾
写作常常是笔对于手指的指令
2024年12月17日凌晨2点起夜后作。
昨天下午车进北京西
松弛。耸着的双肩放下来
回到家同样是读微信打电话
还有不少家务做
其实在外面出差还轻松一点
回到家,家里照旧比较杂乱
但是每个物件都相互熟悉
每个物件都有自我安全感
在外面隔三差五地
心不在焉呢。好像下一刻
就会踩空台阶。在家
即便河东狮吼。吼上几吼
也制造不出很大的灾难
2024年12月17日上午近8点。
我在看朋友发来的诗
写的那叫一个气象万千
我知道他是办公室副股长
我知道那气势是从“长”上
日积月累得来的
办公室还有两位股长
三位科长,正副职1+2
我朋友写了“大江东去”接着
就给领导擦了桌子沏了茶
写完“一樽还酹江月”之后
卡壳,鼓起肚子运气
非在文学史上撼动山河不可
他心想陆健这家伙爱开玩笑
一点不正派、不从容
终究不是一个绺子的
我赶往地铁站时
忽然发现他把我拉黑了
2024年12月17日9时。
六号地铁人多,大家忙着
去往一个岗位现场
我把自己挂在摇晃的扶手上
从黄渠站往西,前面不远是
东大桥。我儿子在
陈经纶中学读书,屏息凝神
我静静地怕影响地面上他的
功课。广告上的美女
在金台路扭腰下车了
我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沿途有学校,有写字楼
一个小伙给我让座我没坐
列车再往西是八宝山是金安桥
2024年12月17日9时40分。
很久了。不晓得该不该泄露——
像越来越短的诗行,那么陡峭
大地已经布满了硅胶人
也不是不行。可是还有三个
碳基人。他们该怎么办?
没谁不许他们活。他们充分享受了
AI软件的好处。在大数据的
光辉照耀下,人人得以平等
和你杀了人只要不是故意的
你就能得到赦免的自由
他们的惶乱何来?恐惧何来?
这部年初开始,反复
在我梦里播放的一场电影
2024年12月17日12点57分。
给一家关系好的街坊去送牛肉
街坊放下手机。俄国的那位中将
什么洛夫——家门口给打死了
是个司令呢!高官厚禄
旁边,街坊的儿子在看小人书
儿子尖叫一声。这里的一个司令
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
——太不小心哦
那个司令中了狙击手冷枪
——呼啸声偏偏从身后响起
还有一个莫名其妙被撤职
他的牙齿里被安装了定位器
战场上的枪炮像炒豆子似的
像节日礼花。响响停停。是不是
没有司令就没有战争啊?
他爸爸发言:不管打不打仗
司令都不是个好的职业
不如我们老百姓,活的踏实
孩子手里的小人书还没有完
2024年12月18日。
朋友提起,一个不大的平台
有人不停传递关于陆健的消息
不清楚他姓甚名谁
不知其是男是女
关于陆健的新作,行踪
和在各个场合的言语
及其它的点点滴滴
他(她)从不发表评论
他(她)的近乎不可能
就像冬天树上结的枣子
他(她)在我老家洛阳的
某一个角落织着关于我的网
我不知道那爱究竟多深
注视我一步步往高处走
向着虚无走的不归路
他(她)也许已经和我一样老
默默地收拾着我的骸骨
2024年12月21日晨。
一首诗的产生何等不易?
为此,不再写文章,随笔
书法日课统统免除
为了让灵感在脑袋里
能兜更大的圈子
况且年近七旬,八点之后总想打盹
我早上五点半起床
不是为了诗。小儿子六点半
去上学。“上学”这个词欠妥
应该说去读书。熬粥
煎熬的“熬”。煎鸡蛋
如此“煎熬”就成了准备餐饭
可见没有煎熬人活不下去
我刚想记下这枚警句
连忙搅搅锅,以免粥糊了
是搅局的那个“搅”。搅局
是要手段的。这也是妙想
没等记在小纸片上
发现花生油没了
需要把塑料桶的菜籽油倒进
瓶子里。这势必要讲究技术
比写诗高几倍的技术
开始比较顺利。接着手有些抖
油滴洒落地板上,散开油渍
朋友曾用画笔,把油渍
抄写成一幅黄黄的梅花
冬天已经很久,我却无法
把这梅花移植进我的诗里
2024年12月21日上午10点38分。
今天我小儿子十八岁
今天冬至。天欲雪
我心里像有一只红泥小火炉
那般温暖
仿佛时间也在庆贺一次
新的开始。我的祝福满屏
为我遇见的每一个人
我儿子的童年幸福无忧
如一根踩在蛋糕上的蜡烛
此刻玻璃光反映在他的睫毛上
格外明亮
明日起他将用他的脚
丈量世界,丈量自己的人生
坦途或者南墙,都必须迎上去
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站起了他一米八五的身高
朝大家鞠个躬,然后平等地
和父母,和叔叔阿姨们一一握手
2024年12月21日夜。
翻看一本写钟表的书
写时间的公平无误
看它说了什么?没说出的
是什么?
挂钟周边的时间明显紧张
郊外的落日的表盘
冲淡。满不在乎的样子
在冰面行走的人,和坠入
冰洞的人的时间
具有着来不及计算的差异
一只螃蟹的螯钳
猛地夹住时间的手指
天空静静地流出血来
2024年12月22日09时29分。
小灰要去露台
我打开门放它进来
它接近露台飘窗的兰草
嗅嗅,在草尖上扯了几下,咀嚼
露台是我抽烟的地方
小灰享受过兰草,回到门口
露台很冷。它盯着门内
我就不给它开门,等它
抬头看我,礼貌地喵一声
向我发出求助
我开门。它迈着
六亲不认的步子,走了出去
2024年12月22日10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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