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热情・幽默新奇

著名诗人叶延滨的《年轮诗章》是一部近三十年的诗歌创作精选。每一年都有数首精品选入，不少作品如《干妈》等曾在全国产生过较大影响。这部诗选，可以大体反映出叶延滨三十年来诗歌艺术的探索与发展。笔者以为，《年轮诗章》是中国诗坛一部有重要意义与风格的诗集。其艺术风格也十分独特鲜明。

一是冷峻。经过几十年岁月风雨的锤炼、打磨，叶延滨对社会、人生、现实、历史以及人性的本质都有了成熟而深刻的审视。这些审视，使诗人对现实的解剖是冷峻的。请读《我的痛苦已经夯实》：

这首诗是诗人冷峻地面对人生的思考。诗人被命运的“铁锤”和生活的“石夯”锻打、击打，竟打出“一面光洁的水泥墙”，而汛期到后，小草的“露珠般的泪水”又泄露了“我的危险”。这些痛苦是什么，泪水因何而噙？还有什么危险？这些，诗人都没有明说，但我们透过“回忆的裂缝”,可以知个大概。另一首《沧桑》也如此。“像冬季一样堆积的忧郁/初春的笑魇一闪也就消失了/”堆积了一个冬季的忧季是漫长的，而初春的笑魇却是一闪而逝。“把卵石和眼泪一起倒进模架里/这个城市在水泥柱里成长了/”原来，拔节的城市高楼大厦是用泪水砌成的。这“泪水”隐喻农民工，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有时甚至被拖欠，被借故少发甚至不发，真是“泪”中见血，这是对社会现实的冷峻 、深刻的解剖。

应该指出的是，叶延滨的冷峻，是冷中有热，热血、热泪、热望，透过冷的外表，可窥见他对祖国、人民、大地、人生以及真善美的深沉的爱。如《干妈》、《诗——天国的瞬间》、《达尔文的故事》、《长城，真的断过》、《这片土地》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佳作。“冷”中透“热”，我们可触摸到诗人那颗充满博大情怀的滚烫爱心。

二是幽默恢谐。幽默是一种艺术，是一种心态，一种气质，一种机智，一种风格。叶延滨是擅用幽默与讽刺的诗歌大手笔。譬如《盗版的叶延滨》（节选）：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盗版”现象泛滥的社会生活现象，作者用幽默、讽刺的语言，写出巧妙（“不留笔迹不留指纹不留下痕迹”），还写出了“盗版者”的猖狂，居然大摇大摆走进纪检会与书记办公室，当然是平安无事。这“盗版者”当然不是诗人叶延滨，而是别人盗用他的名义去干坏事；这“盗版”并非仅仅指印刷品的“盗版”，而是指“拉大旗做虎皮”，制造假冒伪劣，亦可指野心家、伪君子，等等，内涵丰富，具有很大的张力。叶延滨的另一首《黑色幽默》则干脆用“幽默”作题，诗人写道：“写了一辈子的判决书/手从来没有发抖/这一回拿着医生的检查报告/癌晚期……/手依然没发抖，他只是喃喃低语/是上诉呢，还是找个好律师？”“她打了一辈子的仗/自豪于那是环保的和卫生的/绿色的文明战争——一辈子的征战只花费了/一根舌头再加/五十吨唾液……”前者讽刺了一个善用“惯性思维”的法官，后者讽刺一个只会舌头征战的女官员，鞭笞得十分深刻有力。

幽默与讽刺是叶延滨九十年代以来的主要风格，像这样的佳作还有《画布》、《缺席的狼》、《迟到的数学》、《历史之痒》、《爱情是里尔克的豹》、《唐朝的秋蝉与宋朝的蟋蟀》等等一大批名篇佳作。譬如“现实坐在听众席里/忘记历史的这位或那位政治家/在讲台上宣读秘书们的作业/从历史书里爬出来的虱子/常会在他的裤裆和腋窝里/制造历史之痒/”（《 历史之痒》）这样的诗句，令人读了除了幽默、诙谐，还给人以深刻的启示。

其三是新奇。“新”是新风，奇是形式的出奇。“新奇”并非说叶延滨已经创造了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但他的诗，在形式、艺术上求新、求变、求奇自然是有目共睹的。如《画布》、《双面剌绣》、《一具马的骷髅》、《对劳动者最早的观察》、《历史之痒》、《证据与浪漫》、《现代战争畅想》、《历史博物馆之误》、《藏起》等等，在诗的结构、语言表达方式等方面，都作了大胆的探索创新，并实现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比如《谢幕》：“西装们出席会议，新闻/西装们视察城市，新闻/西装们剪彩工地，新闻/西装们发动政变，新闻/西装们播报新闻/……”如此多的“西装们”“新闻”的排比重复，新诗史上恐甚罕见。但正是这种大胆重复（创新），给读者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年轮诗章》艺术上的成功，使作者深刻丰富的思想有了一个甚佳的载体，这部诗集的思想内涵是深邃、丰富的，读之，既能给人以诗意、诗美的感染，又受到思想的冲击与启迪。因此，可以说这是一部风格独特、概括力强、富有张力，思想深邃的好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