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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毛:《池塘》

2016-08-18 作者:郎毛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郎毛,存在客观主义诗歌创始人,现居郑州

黄牛翻过山坡

 

黄牛翻过山坡

向那边走去

沉重的蹄声一直传得很远

传到那远远的水塘边

那里有一片没有飘尽的芦花

一辆板车

无声无息地

陷在深深的辙里

远远地那车看不清楚

看不见里面的白沙

里面的红薯母的消息

只有一个人蹲着的轮廓

赶牲口的人说

那是他弟弟

牛蹄子是心形的两瓣

还有退化的两瓣

退成小小的指甲

长在小腿上指示时间

于是这蹄声才显得沉重

一直传到远远的水塘边

传给那蹲着的小伙子

传给习于沉默的小草

黄牛已翻过了山坡

 

1983年于河南禹县

 

 

 

黄土地,红头发

 

红头发飘扬

这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景象

麦子和苜蓿草

连成片的绿色

在大地上行走

步伐整齐

在植物和植物下面的黄土内部

潜伏着更多的秘密

不可理喻

而红头发就在这一切之上飘扬

在燕麦和大麦的上面

在青青的柳树和河流上面

在梦游、呼喊和奔跑的上面

这是什么样的身体

高举着谁的疯头发

是什么样的春天

让它的儿女狂奔和流浪

河流是浑浊的

它把泥沙隐蔽在这广大的平原上

并推动着平原向时间的深处无限发展

而绿色就这样从一粒种子

到数不尽的树叶和草丛

从奶牛粉白的乳房上面

从横生竖长的刺玫的花上

奔腾而来

红头发和绿色一起生长着

在绿色和天空之上

红头发象是红色的虫子在堆积

象是复述着平原的故事

象是我内心的土壤

向不可知的海岸蔓延

 

2004年于郑州

 

 

 

去年七月三日

 

金色大草中的女郎

牵着猛虎

虎视眈眈

金色大草中的女郎牵着猛虎

用她唯一的廉耻

利齿锋芒

咬伤人类的欲望

唯一的廉耻牵着猛虎

金色大草中猛长

金色大草在远方燃烧

女郎美丽的身体

为猛虎所喜爱

猛虎牵着女郎

在金色大草中奔逃

猛虎雄壮的呼啸

使远方倾倒

金色大草

为金色女郎燃烧

猛虎啊猛虎

你是终极的对抗

你扯掉的唯一廉耻

在金色大草上飘扬

 

1990年于河南孟县

 

 

 

如果广场上的钟再响一下

 

日食这天我在街上走

花儿暗黄

如果在广大的田野

那景象多么悲壮

凄凉

我走到广场停下了

如果广场上的钟再响一下

太阳愈来愈暗

我愈来愈快

最后太阳只剩下一个斑点

我正好走到广场

如果广场上的钟再响一下

广场上的人愈发惊恐

他们向四面八方跑

巨大的裙裾在后面摆动

太阳风出来了

那是被诗人反复吟诵的风

撩起裙裾

露出肥大雪白的屁股

如果广场上的钟再响一下

 

1987年于南阳师专

 

 

 

血块

 

从一个非常深的地方迸出来

非常深

这可以从血块上看出来

不是一般的血

血块黑而稠

中间凸起

在墙壁上

血块慢慢变凉

那是从非常深的地方迸出来

一下子射在墙上

血液火爆

腥热

从非常深

非常热烈的地方迸出

深得没法想象

稠得惊人

一下子粘在墙上

从黄昏起

这血就开始变凉

血的表面发皱

血块凝缩

在透过街口射来的太阳光里

血液蓦然明亮了一下

接着

在灰色冰凉的墙上

血块肆意收缩

墙向前方伸展

血块粘在老地方

没有砖缝

血块被粗糙的墙壁吸附

血块决没有膨大的可能

在黄昏的太阳光里

血块蓦然明亮

前面已经说过

这是从很深的地方迸出的血

很晚了

它还没有脱落

它曾经那么火热啊

如今它从很深的地方出来

暴露在大街上

夜晚使它黯淡

在不断伸展的墙上

血块使这条马路

弥漫奇怪的气息

如果度过这个夜晚

血块仍然没有脱落的可能

如果这个夜晚过去

血块依然粘在墙上

血块黑而强烈

渗透人们的目光

 

1989年10月于武汉大学

 

 

 

悲观的诗歌

 

草叶一样匍匐在地

像是寻找大地的呼吸

和雨水

和盐

和抽象从不停留的脚步

贴在一起

没有知觉和羞耻

没有皮肤

和鲜血在一起

腐朽的神

永无休止地脱落的墙壁

和泪水

和空洞贫乏的灵魂

端坐在夜晚

像是细小肮脏的羊屎球

滴落在土地上

多么卑琐无助

腐朽的神

伸出腐朽无助的手臂

在夜晚中

在星星苍白的光里

在大地上

腐朽而潦倒的神

一个乞讨者

展开苍白恐怖的笑容

让幸福者后退

让太阳不能升起

就地燃烧

庄稼地哗哗作响

升起冲天大火

 

2002年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