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是张黑色的纸张

《武汉》

我不想再看了
他们写你的方式
 
一个怀抱长江的地方
一个被江风吹的地方
一个被远古的雨夜投掷一名诗人的省份
现在它们里有我的伯父母及妹妹们几家
 
我在呆坐，疫情发生后这好像已是我的
全部
 
估计此时有一只大雁归乡的心在夜空的版图
鸣叫
我只能无所事事地想象。像接住一粒粒种子一样
把它虚妄地抱在怀里
允许我坐在月下像个流浪的人，并披下
我的满头乱发，在风中
此时应被皎洁的月手一般抚慰
 
《夜半是张黑色的纸张》

坐在黑暗里是种幸福
我这样想时月光汹涌如波涛
请摁住一个字眼不哭
请抑住它拍打你的小窗户时留下的
一个有分量的印痕
请弥住它留下的噬洞
 
像我藏起很多个已经空洞了的词语
顺势也把心的疼痛藏在
里面
今夜，允许我在黑暗中静坐
想象我被江风吹拂的一个个纸上的方格
被夜填满。顺势溢出月光
来
 
《斥责》

唯有这个才是我的全部
蘸着黑夜抒写的文字
它们有奇骨。它们站着
不似我已经麻木
不似我已经拿不出什么
不似我时常瘫坐在一个叫夜的石上
并蘸着沥沥夜风磨取我的刀刃
一个经常逼向自己也逼向夜空的无用刀锋
 
 《错》

你想抓住什么？可一些花还是
开在春风的谎言里
春风错了么？说它错只是我的虚拟之想
这个世界谁有错？花错了么
人走过的小桥错了么？
 
也许有许多错在对里滋生着
我站在镜子前。镜子错了么
伤感的小枝已经坠地
岁月错了么？
它吐出空虚的伤，最后只留一个影子
像春天落下的一些小叶荚被我曾经抓
在手里过
 
抚摸本身就是一段错误
走过的雨的城池
被一根芦笛叫响着
穿过它的七个音孔的风
错了么？
 
《祖国！我的祖国》

我用歌泣成一朵小花
歌唱在你肺部的部位
祖国！您怎么了？
我用诗歌的肺泡积聚在你呼吸的壅阻
我用你逝去的生命填补一个个漏洞
祖国！您怎么了
 
当我把自己放任成小草
把自己系在风中摇撼
祖国啊！您怎么了？
为何用无语散落成一头披发的小溪
用词句把您一次次唤醒
 
我是春天的梦吧！用薄如蝉翼的翅
扇了扇您梗阻的肺。然后飞远
 
 《一园子的风》

想是活人的事情，它
像风经久不息
 
风弥漫了整个园子，万物有
倒伏之状
 
去了的人那么多
你们在那里可好？是不是已经云淡风轻
估计已没有欺瞒和惊慌
 
文字太轻了，不值一提
纸张太薄了，经不起风儿的
一夜侵袭，已经濡染透了
那几个字。像寒鸦
更像是走了一夜瘦了的月
挂在那里。虽然我知道它无法与日光
抗衡
 
有时候把一些想念放在一些花草里
让种植有了形状
很长的路。风儿像纸一样轻
揉碎了的阳光叮叮咚咚
落在我的心上
碎了的不止琴弦
 
养花养草，养一园子阳光的碎裂
也养满山河的风
吹动眼前的发切割
一些看不清的疼痛
 
它们碎了，碎了就碎了
我只知心里的花草满满的
满满的
满满的
在风里倒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