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甘河岁月（11首）

 
呼伦贝尔的雪

雪好大啊，天地穹盖，
我是苍茫大地的一点
像滴答的秒针，被雪花推动着
从古老的书桌，把一页页书角卷起
把光阴挂在树上，把天空打扫干净
密林深处，我屏住呼吸
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人
那里干净得只剩下雪地
我躺在林中，倾听残叶的哭泣
这时，一只狼用温柔的眼睛看着天空
也看着我，那一夜天空没有星星
只有我炽热心跳发出的光芒
我知道，雪原深处有一个雪的精灵
曲线婀娜，呼吸急促
她召唤我，让我撕痛她的灵魂
于是，我出发了，就在雪天
就在今晚，和狼一起出发

 
甘河的蓝

甘河的冬天还有这样的蓝色
蓝中有狐狸的眼睛
飞机在蓝天勾勒梦幻般白练
那是你前世的白蛇
一圈又一圈地勒着夕阳的血红
是的，总有苏醒的时候
总有河流倒流，我溯流而上
手握着光阴
抽刀断溪
一个民国女子
从蓝天上走了下来
轻碎小步
油纸花伞
在甘河广场舞动云彩
音乐响起
小屏老黑山的青葱
刚好那一年我十八岁
走着甘河泥泞的小路上
 
 
回甘河

一直在弟弟家住的老爸
最近一直闹着要回甘河
弟弟不同意，吼了他几句
我们都上班，回去谁伺候你
他听也不听，背个小包就出门了
去了客运站，要求拉他去甘河

93岁老爷子，
哪个车也不敢拉
弟弟的邻居把他劝了回来
回来后，爸整天不知声
除了躺着还是躺着
以示抗议
妹妹给我打电话
让我回去陪爸回甘河住一段
甘河有他的老屋
也有他的老邻居
即便走在街上，也有泥土气息
回来后，爸有了精气神
整天把军功章戴上
住拐棍，挪动小碎步
或者进食杂店坐坐
或者在菜市场站站
有时候，看到走不动的老兵
车都会停下来带他一段
昨天弟弟给我打电话
说爸走不动了
我找到了爸
一个司机正要送爸回去
回去后，
我很生气，天冷不要出去了
滑倒了怎么办？
老爸不知声，老猪腰子很正
第二天，又出去转了
 
 
你听说那个男孩吗？ 

甘河老二队像一只没断线的风筝
总是把我牵回童年
那个老蔡头家的铁球
一只瞎眼睛吊吊着
永远看着太阳
他没念过书
却是连队最聪明的孩子
只要咔吧几下眼睛
没有他算不了的加减乘除
多年后回甘河
打听铁球子
甘河人告诉我
铁球子成了地道的老农民
关键是，他地也种不明白 


近乡情更怯　　 

在二队的小东山上
看见了我家的老房子
像睡着的乌龟
趴在门前的小溪上
田野上的拖拉机轰鸣作响
并没有吵醒它
当我走进村里
一声狗叫
唤醒了月光
却让老屋酣睡如梦
 
 
陈平

陈平，一笑俩酒窝
那时候，我读研，一个穷学生
打菜的时候，她都给我多打
给她菜票，也多找我
有一次，她告诉我，
她去啤酒厂工作了
不过，想喝啤酒去找我
她调皮地笑了
没有她，食堂的窗口
不再是一道风景

后来，我想她了
就去啤酒厂找她
见到的一瞬间
她正好下楼
我心跳的厉害
陈平也脸红了
好半天，她才说
来了
来了
有事吗？
也没啥事
没事，我回去了
好，我送你吧
也许，我短路了
压根没提喝啤酒的事
也许她想留我
我却把话说绝了
我目送她上公交
有千言万语
却没去表达
和陈平不是没有机会
有一次我上公交
看见一个女孩下车
回头的一瞬间
我发现是陈平
我下了车，
在她后面追了好久
终于没有勇气
喊她停下来

 
家家乐

家家乐是甘河大超市
有一天老爸买了一大堆东西
被送了回来
我对爸说，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不要去商店了！
爸说，人家送的
见我是戴军功章的老兵，给钱不要
我过意不去，去给老板送钱
撕撕巴巴，家家乐说什么也不要
老板说，我敬重老兵还来不及呢
没有老爷子的流血牺牲
那有我们晚辈的今天
昨天，爸又买一堆东西回来
爸说，又是家家乐给的
还开车送爸回来了
我有些生气
对爸说，再不要钱
下次不要去家家乐超市！
 
 
有一条河流叫甘河

你在遥远的甘河
用一滴雪的力量
唤醒雪原
午后的阳光疏朗
把雪原涂上梦的色彩
雪地上又一行远去的脚印
把一切密码都带走了
我的灵魂也踏雪而去

溪流从巴彦河逆流而上
去找你
枝丫的年轮喂养一双冬眠的眼睛
多年后，我雪踏甘河
把她从睡梦中打开
她看着新世界
满眼飘雪
她哭了
哭出一地雪
一条溪流诞生
那条河流叫甘河

 
日落落基山脉 

那一年我一个人登上了落基山脉
山上的冰盖雪藏一支雪莲花
花瓣上有悄然的盛开
那呼吸很痛
苍鹰无力而去，
放走一个雪兔
那是我前世的巴音盒
云朵栽上一只鹰的翅膀
落基山紫气东来
一只乌鸦在枯树上打瞌睡
远处有腰鼓声
一群蝙蝠变成雕塑
落在夕阳上画布上 

苍鹰飞去
乌鸦的羽毛变成天空的星星
无声地眨着眼睛
枯树落寂
至死不渝
远处，小鸮啼血
抖落故乡的一片雪
我在黑夜饮一杯月光
苍穹辽阔
星光灿烂
 
 
你是一颗弱小的流星

你来到这个世界只一个月
懵懂的只认识妈妈
你的哭，你的笑
是妈的阳光，空气和全部的爱怜
你还没懂这个世界
更不会知道55年后
你的大哥呼唤过你
是的，你要活着该55岁了
早就是孩子的母亲，或姥姥了
你生在不该生的年代
要是现在，说什么也不会死
一个感冒怎么会夺走你幼小的生命？
人的一生有长有短
长的空活百岁
与你一个月的长度是一样的
无量无为，你也是佛
是最小的佛，也是最大的佛
你的天真眼睛早已顿悟混沌世界
你是遥远星际最弱的一颗星
也用你的生命用力活过
划过寂寞的天空


甘河，我没了乡愁

一
最初，你是荒原上的一个点
小到只是狼的脚印
也是老兵点燃的第一把火
一把星火燎原的荒火
一顶兴安岭麋鹿好奇的帐篷
一缕森林中孤直的炊烟

二

如今呢？
我不是贺知章，是司记者
却找不到乡愁
看到儿时的伙伴
一脸沟壑，满脸沧桑，一地鸡毛
岁月像一把镐，不断挖着我们的小溪
它的溪流
早已改道进入不同的走向

三

甘河变化真大啊
一色蓝瓦盖，木板栅栏
所到之处，一个妈生的孩子
我在胡同走着
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是的
他走丢了
不知去了谁家欻嘎拉哈
 
汉科的话： 
2021年10月20日开始来甘河陪老爸，共75天，共创作了散文5篇，诗歌15首，创作长篇小说《渴望激情》20章（第46章到66章），写日记75篇，摄影并发表甘河风光照片200张，创作书法《岳阳楼记》，《心经》、《将进酒》等若干篇。采访老爸一生，为出版老兵司景生回忆录做了资料上的准备，大纲写完，共21章，争取明年完稿出版，完成老爸的心愿。陪老爸期间学习了蒸包子，做纳豆，泡菜等手艺。虽然是陪老爸，却没有浪费光阴，陪出了生活，陪出了悠闲，也陪出了收获。
再见，我的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