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三首

 其一
 
小桃花穿著窄窄的红裙子，从东风的车辇
从九叠劫世，踩著一痕嫩枝 在三月门楣
面朝过往的飞鸟
涨红面皮的，还有树后雪山  山上的朝阳
 
一个惯于害酒病的人，接连害起思乡的病了
这天清早，乍一依门，鹧鸪叫起  竟将那些个桃花
看作小城里的表姊妹
那些年，祖母就在春天的花树下，喊——
她们便飞过来，叽叽喳喳像枝上的桃花
这样热闹
 
那样遥远，跟春夜孤枕上浮现的漫漫前尘与烟云
一样
 
 
其二
 
小鸟亲她一下，桃花骨朵的面皮就红了去
小身子就酥软在枝上  她喘著三月的香气
太阳眩晕  白云瘫在湖上
从初夏那边赶来 微笑的雷声  咳嗽的雨
一律停在遥遥  遥遥远远的地方  不敢过来
她与风谈著恋爱
天空，支起藏青的篷子。小桃花，这红尘绝世的
处子  将过往的抛弃、忍耐与执着 一下子释放
在婚床  一瓣一瓣 打开身体
 
此时，月亮提着灯盏，跟故乡的白鹅一道
从多年前的黄昏，十里铺黄昏  领回一个
流泪少年
 
 
其三
 
刚一侧目，那枝桃花便绽放了
只是扭着身子，不让看见她酥红的抹胸
云朵，踉踉跄跄  喝醉酒的样子
风，摇摇晃晃  跟三月村宴扶归的醉人
他们皆是无尽的失意者。在尘世失败
而你，点亮他们将要闭上的双眼 没法活下去
因而不看。
 
你的妖艳  像西方油画中那一个坦露胸脯的
冲锋在前的  引领着人的眼睛  心灵
身体，跟你一起  卷进觅春的路上  五十衰翁
打开栅栏
做起扩胸运动
 
所有路过的鸟，都叽叽喳喳，说着远方的
奇幻。月亮，翻过山坡，干净得像从另一个世界
过来……
 
2024/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