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即事（外三首）

 
近晚时分，与初秋有个约会
风在前边跑  一队野菊花跟著
月亮细心打扮著小松林
快要到了。我停下来听山家的鸡鸣
在电网四通八达的国度，那一户人家
还点燃起蜡烛。孩子们托著下巴，坐在门槛
小马匹和黄狗在黄昏的光里奔跑
小溪，就在房子边的山顶流下
像挂在壁间的一枝竹笛。细细底声音轻歌
没有一点伤心的事
 
那溪水见我来到，脸庞微微一红
扯起涧边兰草的衣袂，清清亮亮转道弯
躲进松树后边
长著小虎牙的男孩率先笑了  他的姊姊
抱起他朝我张望。“你们的爸爸呢？”
问罢我抬眼望天
天上惟有流星——
这是一个从来飞机都不曾惊扰过的地方
 
2020/8/16
 
 
庞大的秋月的脸
 
庞大的秋月的脸，在林子外
林子伸出手指去挠她
庞大的秋月的脸   勒上丝巾
往上一步
像那年，秋天的校园，她朝我瞭望
登上一个台阶
 
庞大的秋月的脸，在海滩边
海水支著她的下巴
她看着那只小帆船，小帆船像一只枫叶
在枝头摇晃
像昔年，她远远坐着，双手托起脸颊
她的眸子是那样大
瀑布、山川都容得下
她一闭眼，一颗眼泪，溅碎整个秋天
 
哎，庞大的秋月的脸
一道跟著我俩哭著走在林子里，走出林子
那一晚我们仨儿就失散了
 
2020/8/17
 
 
一个人走在清晨阳光撒满上坡的路上
 
菊花，亦从南山
到煮茶人家串亲戚
飞鹤捎信回来
岩边底小溪身子一扭，羞郝走远
一个人
低头走过
在清晨阳光撒满上坡的路上
他叼著的烟斗，是惟一残留底
烟火尘世
 
2020/8/15
 
 
村庄的小姑
 
割一筐春韭回来  小姑
晚雨下
她细白底脚踝涉过门前浅浅底小溪
临家杏花，跟檐滴
淡淡说著闲话。草厩下卧著的老牛不耐烦底
甩动尾巴  黄昏骑著油灯，走进每一户人家
小姑放下春韭
红著脸到西厢房
 
（一家人招待异乡来的客人）
 
堂屋的男人们坐下喝酒
灶房里坐着女人。她们嗑瓜子的声音让雨水
停下脚步倾听
没有人陪伴小姑，一枝鸡冠花从窗口探过身来
她粉红的脸蛋
像小姑的心事。两人对视一会儿子都静默了
——那是多么久远的年代
那时的男人  女人，会为一句话活一辈子
小姑终身未嫁
只因那晚来家喝酒的那男人说要娶她……
 
2020/8/18